杂画4绝句：李东阳以虫鸟道尽人间百态与生命真谛！文笔质朴悠远

李东阳（1447—1516），字宾之，号西涯，湖广茶陵（今湖南茶陵）人，明代中期著名政治家、文学家，“茶陵诗派”领袖。官至内阁首辅，历经景泰、天顺、成化、弘治、正德五朝，是明朝中期政坛重要人物。反对“台阁体”空洞文风，开创“茶陵诗派”，强调诗歌应回归真情实感，影响后世“前后七子”。工篆隶，笔力雄健，自成一家。

杂画四绝 其一 蝶 明 · 李东阳

度竹穿花处处心，暖风晴浪影浮沉。

亦知春去无多日，犹在花丛与竹阴。

"度竹穿花处处心，暖风晴浪影浮沉。"开篇即以蝶的视角展开叙事。"处处心"三字尤为精妙，赋予蝴蝶以人的情思，它不是漫无目的地飞舞，而是在每一片竹叶、每一朵花间都倾注着心意。暖风轻拂，晴光如浪，蝶影在光影中浮沉，这一幅动态画面已然是春日盛景的绝佳写照。诗人不直接写蝶之美，而通过蝶的飞舞轨迹与光影互动，让读者感受到春日蝶舞的灵动与生机。

"亦知春去无多日，犹在花丛与竹阴。"后两句笔锋忽转，由写蝶外在形态转入对蝶内心世界的揣度。一个"亦知"，道出了蝶与人的共情——它也明白春天即将逝去。然而明知春光短暂，却依然流连于花丛竹影之间，这种看似矛盾的行为，恰恰体现了生命最本真的状态。诗人借蝶喻人，道出了面对时光流逝时那种既知无奈又不愿放手的复杂心态。

李东阳此诗最动人之处在于将蝶人格化，又保持其作为昆虫的本能特性。蝶不是突然顿悟的哲人，而是依循天性在春日最后时光里尽情飞舞的生命体。这种对生命本真的尊重与呈现，使诗歌超越了简单的咏物范畴，蕴含了对生命短暂的深刻思考。

杂画四绝 其二 草虫 明 · 李东阳

涧草园花各自春，喓喓趯趯意俱真。

试从象外看生色，始觉天机不属人。

"涧草园花各自春"开篇即展现出一幅生机盎然的自然画卷。诗人不刻意雕琢，而是以平实的语言道出：无论是山涧野草还是园圃花卉，都在按照自己的节奏绽放春意。一个"各"字，强调了自然万物各得其所、自在生长的状态，已暗含对自然本真的赞赏。

"喓喓趯趯意俱真"进一步以声音和动作刻画草虫世界。"喓喓"是虫鸣声，"趯趯"是虫跃态，二字叠用不仅模拟了声音和动作，更传达出草虫活泼泼的生命力。关键在"意俱真"三字——诗人敏锐地捕捉到这些微小生命所展现的毫不造作的真实状态，这种"真"正是自然最珍贵的品质。

"试从象外看生色"转向鉴赏视角的转换。"象外"指超越具体形象之外，"生色"则指鲜活的色彩与生命力。诗人邀请读者不要仅停留在草虫的外形描绘上，而要体会其背后涌动的生命能量。这一句体现了中国艺术"意在言外"的美学追求。

末句"始觉天机不属人"是全诗点睛之笔。"天机"指自然造化的奥秘与生机，"不属人"则断言这种生机绝不为人所掌控。诗人通过观察草虫世界，恍然领悟到自然有其独立于人类意志的运行法则，这种领悟既是对自然的敬畏，也是对人类中心主义的超越。

杂画四绝 其三 戴胜 明 · 李东阳

五月桑园叶再生，吴蚕初熟暑风清。

山禽一夜头如锦，贫女缲丝尚未成。

"五月桑园叶再生，吴蚕初熟暑风清。"开篇即点明时令与场景——五月桑园，新叶再生，吴地蚕事初熟，暑风清爽。这两句以简洁的笔触勾勒出江南蚕乡的典型环境，既交代了戴胜鸟活动的背景，又为后文的人文关怀埋下伏笔。"叶再生"三字尤见匠心，既写实景，又暗含生命循环不息的意味。

"山禽一夜头如锦"聚焦诗题中的戴胜鸟。戴胜因头顶羽冠如华丽的锦缎而得名，诗人用"一夜头如锦"的拟人化描写，既写出了戴胜羽冠的美丽，又暗示了季节的转换——戴胜的出现正是春末夏初的物候标志。这一句将自然观察与诗意想象完美结合，使平凡的物候现象变得生动有趣。

"贫女缲丝尚未成"笔锋忽转，从自然景象转向人文关怀。诗人由戴胜鸟的华美羽冠联想到贫苦蚕女的艰辛劳作——当美丽的鸟儿已然换上锦绣"衣裳"时，贫家女子仍在为尚未完成的缫丝工作而辛劳。这一对比既突出了自然与人事的差异，也暗含了对劳动人民的深切同情。

李东阳此诗最动人之处在于将自然观察与人文思考巧妙融合。诗中戴胜鸟的华美与贫女的艰辛形成鲜明对比，但诗人并未直接评判，而是通过客观描述让读者自行体会其中的深意。这种含蓄的表达方式，既体现了文人"温柔敦厚"的诗教传统，又使诗歌具有了更丰富的解读空间。

杂画四绝 其四 啄木 明 · 李东阳

啄遍高林蠹已空，枝头独立向西风。

莫将毛羽论长短，要录山禽爪觜功。

"啄遍高林蠹已空，枝头独立向西风。"开篇即展现啄木鸟辛勤工作的成果——它已将整片树林中的害虫啄食殆尽，如今独自伫立枝头，面对萧瑟西风。这两句既写实景，又暗含对尽职尽责者的赞美。"蠹已空"三字尤见匠心，既写虫害消除，又暗示啄木鸟的辛勤付出。

"莫将毛羽论长短，要录山禽爪觜功"是全诗点睛之笔。诗人告诫人们：不要以羽毛是否华美来评判鸟类，而应该关注它们各自独特的生存技能与贡献。啄木鸟虽无艳丽羽毛，但其"爪觜功"——用坚硬的喙啄食树干中的害虫，保护林木健康——却是森林生态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李东阳此诗最动人之处在于借咏物抒怀，托物言志。表面写啄木鸟，实则暗喻那些默默奉献、不求闻达的实干者。诗中"莫将毛羽论长短"的议论，既是对世俗以貌取人的批评，也是对实用主义价值观的肯定。

诗中"西风"意象颇具深意——当啄木鸟完成工作独自面对秋风时，既有一种完成使命的孤傲，也暗含对知音难觅的感慨。这种含蓄的表达，使诗歌在赞颂实干精神的同时，也流露出对理想与现实差距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