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流光

发布时间:2025-09-19 08:13  浏览量:2

郭宗忠

早起,来偶遇黑天鹅一家,却扑了一个空。那个柳树下,前几天黑天鹅一家六口围着转圈的湖畔平台,此刻空空的,安静得只有苇莺的叫声,“吱吱,吱吱吱吱,啾啾啾啾”。在苇莺变化的叫声里,似乎,你也大致能听出一个所以然,然而,一切都又只能意会而已。

其实,来看黑天鹅一家也仅仅是个借口。能在日出前达到湖畔,遇到的还少吗?荷花开遍了小河湾,去年我观看荇菜开花的河中,荷叶与荷花已经蔓延开来。多美的荷花啊,含苞待放的,盛开的,准备开的,以及已经凋谢的一朵,花瓣在水面上小船似的,正在清晨的水光里,逍遥自在,并没有一点凋落的遗憾与伤感。

我蹲下来,我的心也与花瓣一样荡舟在平静的水面。披着黄绸缎的莲蓬,花后的世界,像极了一个人的坚定,挺直腰板,直面阳光,迎接一场场的风暴雷雨,直至莲蓬盈满,才垂下谦恭的头颅。

荇菜的花开了许多,那些花儿依然一朵朵在阳光到来之前弹开,一片片黄花盛开的水面,这里,每一个夏天的清晨,都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一只白骨顶鸡的到来,吓坏了一对黑水鸡,它们的尖叫,只能无奈地接受弱肉强食。不过,物竞天择的大自然,从开天辟地就是这样,万物到了今天,能在你的身边,能在你的眼睛和思考里,必然有它们存在的能力和理由。

不远处的小湖中,一只白骨顶鸡妈妈带着四五只小白骨顶鸡在游动,看来,雄白骨顶鸡是在宣示它们的势力范围。有孩子的地方,是不允许有其他鸟类接近的。我也理解了刚才白骨顶鸡驱赶黑水鸡看似野蛮的行动。

湖畔的八棵楸树遮下的树荫越来越大。我都可以在它们的阴凉里待上一整天,这样的景象也就是这几年的工夫,只是它身下的几棵曾经花开花谢的榆叶梅不知怎么都不见了。也许,楸树的领地上,也不容许有其他树种出现。

只是树下的北京隐子草还在茂盛地生长着,它有竹子的叶子和骨节,虽然它只是一株草,却有着顽强的生命力。我每次来,都刻意走过它的身边,到小河湾里去看荇菜。一条若隐若现的小路,见证着我与隐子草老朋友似的情谊。此刻,远处的日光菊明晃晃的,阳光一样热烈,它也一如既往,在那假山边上的高地上,对我点点头。

喜鹊来来回回飞着,又站在梧桐树最高的枝头,飞过去的一只野鸭,它的飞行也慢了下来,苍鹭高高地越过雾蒙蒙的天空,乌鸫豪爽地叫几声,又不知藏身到了何处。

一声接一声叫的还是布谷鸟,南方的朋友说,他们那里早已没有了布谷鸟的叫声。鸟儿的鸣叫,你不知道从哪一声开始,又是哪是最后的叫声。等你听不到习惯了的鸟儿的叫声,你的心也会空落落的。不过,你知道它们明年还会来这里,还会给你许许多多它们欢乐的清晨,你也就不再为失去的鸟儿的叫声难过。

每一个短暂的晨光,吸引我的,是无穷无尽的变化,哪怕一阵微风,遇到的荇菜花开,荷花靠向岸边,开在了草丛中,翅果菊和假还阳参的小黄花,从春天开到了盛夏,萱草不慌不忙,从明代女画家文俶的笔下释放出的独有的个性,以及从故乡来到湖边的莎草,都有了贴近你心灵的温暖。

来湖边锻炼的一对老人,今早没有来。他们从你身边不紧不慢地走过了无数个清晨,然后,在荷花盛开的岸边,脱下外套,两个人默契到不用言语表达,等做完了所有的动作,穿上外套,一前一后又默契地离开,消失在你的视野之中。

你有几次想与他们搭话问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与其打破这份宁静,不如也学会和人和自然的默契相处。每一个清晨,各自,像在桑树下寻找桑葚的小野鸭,还有排着队来的小鸳鸯们,它们互不搭话,在安静的湖边,只有内心的安静强大到让看似庞大的大自然也变得娴静温柔起来。

三个小岛被茂密的植物覆盖,这逐渐成了鸟儿的天堂,也会成为你的天堂。那些起初只有几根的白茅,你是看着它们一天天长成了一大片,密密的叶子营造深邃静谧的神秘岛的氛围,白茅没有天敌,没有被围追堵截的危险,它们只顾着生长,把那一面岛上的斜坡,长成了茅草屋似的家园,也成为鸟儿们遮风挡雨的地方,刚才那对受惊吓的黑水鸡,惊叫的同时,也躲避进了白茅丛里。

岸边的荻草很早都抽了穗,一只喜鹊也许是看我占领了这张玉桌太久,急切地呼唤来了几只同伴,要对我发起围剿。它们叽叽喳喳,叫声掩盖住了苇莺的歌唱。

黑天鹅一家去了哪里?我还是想在这个清晨问一下那对晨练的老人。只有他们俩是每天都来湖畔的人,也是他们看着小黑天鹅第一次来到岸边散步。可惜,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是每天岸边锻炼的他们今晨却没有来。

他们去了哪里,天鹅们去了哪里,你站在湖畔时,一只啄木鸟,从树间飞出来,起伏不已地飞到了湖对岸,风抹去了它飞行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