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母亲冷战后,我看到她发的帖子:不给女儿生活费,她会不会学乖

发布时间:2025-06-13 18:46  浏览量:2

和老妈冷战之后,我无意间瞧见她在论坛发了个帖子:【要是我不再给女儿生活费,她会不会就乖乖听我的话了?】

我忍不住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果不其然呐,从那之后,我别说生活费了,连一分钱影子都没见着,还遭她一顿恶狠狠的诅咒:“你就可劲儿抽烟、喝酒,泡在网吧吧,以后也就只能去工厂拧螺丝。我们就等着看你啥时候大着肚子哭着回来求我们。”

不过别替我担心,我有手有脚,养活自己那是绰绰有余。

就算身处满是泥泞的土地,照样能绽放出圣洁无比的花朵。

1

我小学二年级那年母亲节,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我,拿攒了整整一周的早餐钱,给妈妈买了一朵康乃馨。

老师跟我们讲,母亲节就是向母亲表达感恩的日子。

都说世上没有不爱自家孩子的妈妈。

哪怕只是一朵毫不起眼的小花,哪怕只是帮着洗洗碗、做做家务,妈妈都会特别高兴。

所以啊,我在花店没丝毫犹豫,买下了那朵对当时的我而言,珍贵得如同稀世珍宝的康乃馨。

我满心欢喜,捧着那朵小花回了家。

我把花藏在背后,既紧张又兴奋地瞅着妈妈。

妈妈黑着脸问:“你放学后又跑哪疯玩去了?今天咋晚回来十分钟?”

我咬着嘴唇,接着在她跟前,像展示宝贝似的从背后拿出花。

我笑着说:“妈妈,母亲节快乐,我爱您!”

妈妈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紧接着冷笑着说:“我累死累活养你,你就拿我辛苦挣的钱买这没啥用的玩意儿?”

这下轮到我傻眼了,我强扯着嘴角解释:“妈妈,我没乱花钱,这是我自己攒的钱。”

“妈妈,您别生气,我就想让您开心开心。”

妈妈一下子像被点燃的火药桶,嗓门提高了八度:“开心?我能开心得起来吗?你不折腾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你买这不能吃又不能用的东西回来,还不如直接给我钱,让我省省心。”

妈妈非但没像我预想的那般高兴,反倒对我大发雷霆。

我站在门口,慌得手足无措,眼睁睁看着她一把夺过我手里的花。

她对着那朵花,把心里的火一股脑发泄出来,毫不留情地将花瓣一片片撕成碎片。

我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下意识抱住她胳膊阻拦:“妈妈…… 妈妈,别撕。”

她用力把我推开,随后把那堆残花败叶丢进垃圾桶。

她嘴里还不停地骂着,可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打那以后,我开始厌恶母亲节,讨厌这个专门为妈妈设立的节日。

我也再没给她买过任何礼物。

那时候还没 “打压式教育” 这说法,我只晓得我们院子里的孩子,都是这么长大的。

只不过我爸妈的做法格外狠。

明明这些家长都没接受过统一培训,可在教育孩子这事儿上,手段却出奇得一致。

打小成绩就得和好的比,吃穿却要向差的看齐。

五年级的时候,妈妈给我报了个辅导班,那地儿离我家有十几公里远,还让我自己坐公交去上课。

美其名曰,锻炼我独立生活的能力。

早上八点就得上课,算上等车时间,我周末五点半就得从被窝里爬起来。

那天上完课回家,因为修路,公交车到不了终点站,在半道就把所有人都放下了。

我下车的地儿离家还有八站路,差不多五公里远。

大中午的太阳毒得很,吸进的每口气都干巴巴、热辣辣的。

我站在阴凉处给妈妈打电话。

我说:“妈妈,因为修路,公交车到新城街就停了,我能不能打个车去你单位,你帮我付下车费?”

妈妈在上班,肯定没空来接我。

她不耐烦地说:“打车回来得三十多块钱,都够一礼拜买菜钱了,我没钱,你自己想办法,不行就走回来。”

“可是妈妈……”

我话还没说完,妈妈就把电话挂了。

于是,那天我顶着大中午最毒的太阳,一步步徒步五公里走回了家。

2

我心里清楚,妈妈不给钱,爸爸那儿更是指望不上。

他比妈妈还过分,总觉得我小小年纪,就满嘴跑火车,没一句真话。

就连学校要交一块钱买本子,爸爸都得跟着我到学校,跟班主任反复确认好几遍,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回家那五公里的路,感觉咋走都走不到头。

我眼前只有远处灰蒙蒙的山,还有地面上蒸腾而起的热气。

慢慢地,我的腿像被灌了铅似的,每走一步都气喘吁吁。

爸妈觉着我就是个累赘,一点用处都没有。

我就纳闷了,既然他们这么嫌弃我,当初为啥要生我呢?

走到半道,我碰到个骑电动车的阿姨。

阿姨热心肠,一脸焦急地问:

“小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儿啊?我捎你一段吧,这天热成这样,再晒会儿可就要中暑了。

“到时候你爸妈该心疼坏了。”

爸妈会心疼我吗?

说不定等我因为他们生病的时候。

我可太想瞅瞅他们脸上,会不会露出愧疚、自责又心疼的表情了。

我紧紧抓着书包带,琢磨了一会儿,冲阿姨勉强挤出个笑容,我说:“不用了,谢谢阿姨,我马上就到家了。”

我咬着牙,硬撑着走了五公里回到家。

如我所料,我中暑了。

爸妈还没下班,家里就我一个人。

我的脑袋昏昏沉沉,镜子里照出的脸色白得吓人。

我抹了抹镜子上的水汽,露出个心满意足的笑。

傍晚,门锁咔哒一响,妈妈先回来了。

她喊了我两声,见我没回应,走进卧室一瞧,才发现我病歪歪地躺在床上。

我的眼皮直打架,眼前妈妈的脸都模糊不清了,我有气无力地说:“妈妈…… 我好难受。”

我拽着她衣角,使劲儿把头往她怀里钻。

我拼了命地想让她看出我现在有多难受。

我不过就盼着她能给我一丁点儿关心和疼爱。

谁知道妈妈就只是象征性地摸了摸我的头,敷衍地说:“哦,就是中暑了,没啥大事,吃点药就好了。”

她推开我的手,翻箱倒柜地找药。

嘴里还嘟囔着:“死丫头,也不知道大中午跑哪野去了。”

我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您忘了吗?中午我给您打过电话,是您让我走回来的。”

她愣了一下,又说:

“让你走回来你还真走回来啊?你脑子缺根弦儿吗?不会搭个车啊,真是的。

“再说了,你姥姥那时候,每天上学得走十几公里都没事儿,现在条件好了,小孩反倒娇贵了。”

我实在没力气跟她顶嘴。

她喂我吃了药,就钻进厨房做晚饭去了。

吃晚饭的时候,我实在没胃口,我说不想吃,她却非得逼着我吃。

爸爸也在一旁帮腔:“生病了就得吃饭,不吃饭病能好吗?多吃点。”

我象征性地吃了几口,中间我想放下筷子,妈妈就又给我盛饭。

我的胃难受得像是在翻江倒海。

好不容易强撑着爬回床上睡觉,可没过一会儿,我就感觉胃里的东西直往上涌。

我浑身没劲儿,赶忙喊妈妈。

妈妈忙着洗碗,根本顾不上我,她大声喊:“想吐就忍着,忍忍就过去了,谁让你生病了。”

这能忍得住吗?

我死死攥紧床单,最后还是没忍住,“哇” 的一声吐了一床。

眼泪和胃酸一股脑全冒出来了。

浓烈的恶臭味慢慢在空气中散开。

妈妈听到动静,站在门口,黑着脸看着我。

她捏着鼻子喊道:“姜爱琦,你恶不恶心啊?要吐不会去厕所啊?你是成心不让我消停是吧?”

3

妈妈把床单和被套一扯,直接丢进洗衣机。

我蜷缩在床尾,任由她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我是真搞不明白自己到底哪儿做错了。

兴许是因为我没忍住吐了,惹得妈妈这么大火气。

那一刻,我好像明白了,我的父母可能并不像我原本以为的那样爱我。

可我还是拼了命地扮演着 “好女儿” 的角色,成了大家口中 “别人家的孩子”。

我盼着靠这样,能让本就不太爱我的父母,多爱我那么一点儿。

小学升初中的时候,我考上了我们这儿最好的初中。

我的名字总在成绩榜的前三名。

我爸妈这才渐渐对我有了笑脸。

他们偶尔会问我想吃啥,要不要买新衣服。

我每次都乖乖地回答:

「爸妈想吃啥我就吃啥。

「我衣服还多得很呢,爸妈还是给自己买衣服吧。」

初二那年,我在市作文比赛里拿了第一名。

妈妈把那张奖状挂在了电视墙的高处。

她笑得嘴都合不拢,跟小区里的叔叔阿姨分享她的喜悦,她说:

「是啊,拿了一等奖呢,题目是《我最爱的妈妈》。

「那可不,我们省吃俭用,啥都给她最好的,她能不优秀吗?」

那些叔叔阿姨围着她,一个劲儿夸她教育得好。

讽刺的是,那篇充满母爱的作文,几乎全是我编的。

我把她写成了一个完美的母亲。

我知道世上的母亲不可能都像无暇的美玉,总会有瑕疵。

但我的妈妈却像一块没有优点的粗糙石头。

是我用想象,让她变成了美玉。

我不在乎她把功劳全揽在自己身上。

我只在乎她是否开心。

只有她开心了,她才能多爱我一些。

亲戚家的孩子过十二岁生日,摆了几桌,叫我们一家去吃饭。

饭桌上,我又见到了我的堂姐。

她比我大三岁,性格开朗,人见人爱。

她举杯说吉祥话,和大人们打成一片。

我和她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性格内向,不爱说话,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沙子里。

看着大家不停地夸堂姐,我妈的假笑快撑不住了。

我妈大声说:「豆豆的性格还是这么好,不像我家的姜爱琦,整天绷着脸,好像别人欠她钱一样。」

她碰了碰我的胳膊,又说:「你也给大家表演一段,学学你堂姐,小孩子性格还是开朗的好。」

我觉得我没什么才艺可表演,摆手推脱。

我妈一下就不高兴了,她拉着我的胳膊把我拽起来,她说:「你语文成绩不是挺好吗,作文比赛还拿了一等奖,即兴编首诗让大家听听。」

几个亲戚笑着说算了,但我妈还是不依不饶。

我爸低头喝酒,闷声说:「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子,快点。」

我像被关在笼子里的猴子一样,站在那里接受大家的注视。

我结结巴巴地编了两句诗,堂姐在一旁笑了出来,她说:

「对不起啊爱琦,你这编得太搞笑了,看来你也不怎么样嘛。

「也不像大家说的那么好啊。」

周围适时地响起一片笑声。

我的脸像火烧一样疼。

好好的一顿饭,只有我出了洋相。

直到吃完饭,我爸妈都没给我好脸色。

我妈坚持要把没怎么动过的剩菜剩饭打包回家。

我爸全程黑着脸。

回家后,我爸和我妈大吵了一架。

我妈哭得很伤心,她拍着胸口说:

「我不就是打包了几个菜,怎么就丢了你的人了?」

「你要是能多挣几个钱,我们娘俩用得着跟着你过苦日子吗?」

话音刚落,我爸抬手狠狠地给了我妈一巴掌。

4

父亲匆匆披上外套,转身就出门了,母亲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上,就急忙追了出去,却只换来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家里那间狭小的宿舍,终于又恢复了平静。

母亲捂着被打红的脸,蹲在地上痛哭,嘴角还残留着血迹,她那颤抖的肩膀显得格外凄凉。

那一刻,我不禁感到一丝心疼。我走过去安慰她,说:“妈妈,这都是爸爸的不对,你这么辛苦都是为了这个家。爸爸不懂,但我懂。”

她紧紧抱住我,哭着说:“还是我女儿好,只有我女儿会心疼我。”

她又说:“爱琦,妈妈没白疼你。”

我轻轻拍着她的背,摸着她身上那件粗糙的衣服。

我在书上看过雪中送炭的故事,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帮助,在危急时刻显得格外珍贵,能让人铭记一生。

我希望我对妈妈的这点关心,能成为她心中永远的记忆。

但没想到,这点关心,只能让她记住一个晚上。

第二天中午,妈妈把打包回来的剩菜剩饭简单加热,就成了我们的午餐。

她让我吃那碗粉蒸肉,油腻的肥肉泡在油汤里,因为加热过,肉腥味更重了。

妈妈边吃边说:“这肉好吃,你多吃点,这好东西放在以前都是过年才能吃上的。”

我摇头不愿意吃,她就变了脸色,非要逼着我吃。

我只尝了一口就恶心得想吐。

她掐着我的嘴,粗暴地用筷子把肥肉塞进我嘴里。

我吐一次,她就塞一次。

我趴在马桶上狼狈地吐,她端着碗站在一旁冷嘲热讽,说:“挑食都是惯的,你吐一次我就逼着你吃一次,今天一定要把你这毛病治好了。”

她又说:“我们那会哪有条件吃肉啊,你身在福中不知福,还有资格挑三拣四。”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胃里像是被绳子捆住,不断地收紧扯拽。

我没说话,就那样看着她,把她那张带着戏谑笑意的脸,尽数收进自己眼底。

我暗暗发誓,要记住她现在的样子,以后永远永远都不要对她心软。

从那以后,父亲再对母亲动手时,我都没有安慰过她一句。

即使他们在外面吵得天翻地覆,我也只会冷眼旁观。

母亲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和通红的脸颊走到我面前,哭着和我抱怨,想让我安慰她。

我抿着嘴冷漠地说:“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得和爸爸说。”

她听了我的话后,就歇斯底里地在家发疯,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嘴里大骂着我是没良心的畜生。

她像一头被牢笼困住的野兽。

但最后,她又自己一个人弯着腰,默默收拾满屋的狼藉。

她一点点捻起地上散落的玻璃碎屑,指尖被玻璃刺破,顺着她的胳膊滑落滴在地上。

每次看着她那副样子,我的心里会涌上来密密麻麻的愧疚。

我有时候都在想,如果我不是亲生的就好了,这样也给了我一个他们不爱我的理由。

如果不是因为那看不见摸不着的血缘羁绊,我也不会在这样明明大快人心的时候,心里却满是自责。

这天父亲很晚才回来,母亲因为加班没在家。

父亲的酒品一向都很差劲,喝多了就会发酒疯。

他摇摇晃晃地进了门,靠着门框站在我房间门口。

他没进来的时候,我就已经闻到了铺天盖地的酒味。

本来要家长签字的卷子,我看到他后又默默地塞回了书包里。

父亲眯着眼睛问:“老师在家长群发消息了,你这次月考怎么才考了第五名?”

我回避着他的视线,我说:“这次粗心,下次不会了。”

父亲扶着墙,一步一步走向我,他嘴里嚷着:“你考这点成绩对得起我辛辛苦苦上班养活你吗?”

5

手里的笔被我紧紧握着,同时我不停地向他道歉。

我劝他去休息,但他坚决不肯离开。

他似乎在我身上找到了一个释放压力的出口,将工作中积累的压力全部倾泻在我身上。

他越说越激动,最终忍不住大声吼叫:

“要不是为了你,我会被老板逼着喝酒吗?我需要整天看别人的脸色吗?

“你只需要专心上课,但我供你吃供你喝,你的成绩却这么差。”

他用手指狠狠地指我的头。

我的头被他戳得发出咚咚的声音。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棵被啄木鸟啄的病树。

我以为只要保持沉默,他就会自己觉得无趣然后离开。

但他抓住我的衣服,硬是把我拖出了家门。

现在还是早春,前几天刚下过雪。

干枯的树枝上覆盖着白色的雪。

我蜷缩在冰冷的雪地上,父亲对我拳打脚踢。

泪水落在雪中,融化出一个个小小的坑洞。

父亲嘴里不停地骂着,他说棍棒底下出孝子,孩子不打不成器。

慢慢地,邻居们开始出来劝架。

楼下的阿姨把我拉起来,紧紧地抱着我,她气得身体都在颤抖,她骂道:“你还是人吗?喝醉了就打老婆孩子,你这种人就该死。”

她的胸口热得滚烫,起伏不定。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阿姨的丈夫拉着我父亲,也跟着阿姨一起责备他。

阿姨拿出手机,愤怒地想要报警。

但没想到我父亲突然跪在我面前,泪流满面地说:“我这还不都是为了她好吗?你以为打在我女儿身上,我心里不疼吗?”

他又说道:“女儿,我错了,原谅我。”

阿姨和叔叔都愣住了。

我父亲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事情最后就这样不了了之。

我真的受够了他这种无赖的态度。

他一喝酒就失去理智,酒精麻痹了他的大脑,等他醒来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他出丑却偏偏要带上我,我能清楚地感受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

我脸上那层薄薄的皮肤是如此刺痛,痛得我连呼吸都要用尽全力。

在我最难堪的时候,我看到了我母亲。

她骑自行车下班回来,隔着人群和我远远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上楼去了。

那声求救的“妈妈”被我硬生生咽了回去。

我母亲把我独自一人留在这片混乱中。

最后是我拖着神志不清的父亲回家,而我母亲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我一句。

等到后来父亲清醒过来,我阴沉着脸对他说:“你下次喝醉了能不能别拉着我发疯?”

但我父亲却不以为然地说:“说到底我还不是因为你的成绩着急吗?你要是考得好,我能那么生气吗?”

我紧握着手,指甲一点点嵌入手心。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错最后都算在我头上。

他们永远没有错,会错的只能是我。

快到夏天的时候,我不小心打碎了碗,母亲就因为这点小事骂了我三天,好像希望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我手足无措地看着地上的碎片,学着母亲当初的样子一点点捡起来。

我脸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下意识地说:“对不起妈妈,下次不会了。”

这句话早就成了我的口头禅。

“对不起”、“我的错”和“下次不敢了”。

但没过几天,她自作主张把我的书包扔进洗衣机,忘记拿出书包夹层里的试卷,让我的作业变成了碎片。

因为她,我被罚站了整整两节课,而母亲只会轻描淡写地说:“你自己的东西为什么不放好?”

她的语气里没有一丝做错事的歉意,话里话外都在责怪我。

她又说:“我辛辛苦苦给你洗书包还是我的错了?你不知道感恩,不懂得体谅我们做父母的辛苦,现在还怪我。”

6

怎么我犯了那么一丁点小过失,他们就对我大加指责,仿佛我犯了滔天大罪似的。

为什么他们自己出错,却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呢?

我现在对他们道歉都不抱希望了,但他们为何还是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呢?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把我妈妈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我就被笼罩在她那巨大的影子之下。

恍惚中,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我就像是他们驯服的奴隶,从出生起就得带着愧疚和欠债去回报他们的养育之恩。

因为他们给了我生命,我就必须用一生去偿还。

所以即使他们犯了天大的错,最后错的那个人也只能是我。

明明是蝉声鼎沸的夏日,我却从头到脚感到冰冷。

那些荒谬无理的话从她一张一合的嘴里不断夹杂着口水喷出。

她的声音洪亮有力,一遍又一遍地冲击着我的耳膜。

她说:“要不是为了你,我会愿意和你爸这种品行的人过吗?”

“要不是为了你,我现在能干着一个月只有三千块钱的清洁工作吗?”

“要不是为了你,我还没到四十岁,身体就全是毛病吗?”

……

她把这辈子的不幸都归咎于我。

我心里有个叛逆的种子在发芽,胸中仿佛燃起了一团火。

这是我第一次说话比思考还快。

我大声吼道:

“别把你自己人生的失败都推到我身上,你那一摊烂泥的失败人生不会因为我的出生就有任何改变。

“不是因为我不出生,你就可以成为富太太,你就可以嫁给一个好丈夫,你就可以拥有一个铁打的好身体。”

我妈愣住了。

她弓着背整理衣服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她慢慢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我一字一句地说:“我说,你才是你自己失败人生的始作俑者,从来都不是我。”

胸中的那团火越烧越旺,我的指尖都在发麻。

我在兴奋,在欢呼。

因为这次小小的反抗而激动。

但下一秒,她却扯着嗓子尖叫起来:

“你怎么和你妈说话呢?你看看这是你和自己亲妈说话的态度吗?

“你别把外面学的那些不三不四的歪理带到家里来。”

她没有反驳我,就开始指责我的态度有问题。

说到最后,又变成了我的错,又变成了我向她道歉求饶。

从那天起,我渐渐开始了无声的反抗。

我按照自己的方式别扭地和他们对抗。

他们不让我吃辣条这种垃圾食品,我就每天放学后去小卖部买辣条。

他们不让我读言情小说,我就借同学的小说天天抱着看。

即使我真的不喜欢吃辣条,也不喜欢看那些言情小说。

我为了反抗他们而叛逆。

他们被我气得半死,经常拿着皮带和竹条对我又是打又是骂。

我咬紧牙关,硬是不肯说一句错了。

我爸妈除了打我骂我,对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在我为这场小小的胜利感到庆幸时,我偶然看到了我妈在论坛上发帖:

【女儿老是反抗我们,怎样才能让她听话?】

其中一个被顶到最高的回答,被我妈点了收藏:

【想让你女儿听话很简单,先和她建立好关系然后一步步打击她。

【不管她做什么,都说她不行,她是废物,渐渐地她就没了信心,任由你们摆布了。

【当然了,这期间你们一定要多次强调,这样做是为了她好,免得她起疑。】

我冷笑着捏紧了我妈的手机。

7

就在我和母亲发生争执的那天,我发了个帖子。

我爸妈一直采取的是那种压制性的教育方式。

打从我出生起,他们似乎就一直在这样做。

他们想要控制我,把我塑造成他们想要的顺从的奴隶。

他们竭力缩小我的视野,不断打压我的精神,企图永远将我囚禁在他们构建的小世界里。

但他们越是想要控制我,就越是害怕我会失控。

我爸妈开始按照帖子里的做法,一边对我好来接近我,一边又不断地打压我,磨灭我的自尊心。

我妈会骑电动车二十分钟,特意去买我爱吃的凉菜,她一脸疲惫地说:“爱琦,妈妈知道你喜欢吃,特意给你买的。”

但转眼她又说:“你语文模拟考一百一十多分有什么用?重要的是理科成绩好。”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爸妈现在批评你都是为了你好,都是为了你的未来。”

他们不知道的是,我已经麻木了。

原本我还陷在混乱的矛盾中,妥协和顺从与叛逆反抗一直在我脑中争斗。

而现在,我心里的那点愧疚和自责已经被他们彻底浇灭了。

中考时,我瞒着我爸妈报了市里的重点高中。

按照他们的想法,我应该去离家近的那个不错的高中。

我爸妈知道后大发雷霆,张口闭口就是骂我不听话。

但他们在邻居的吹捧声中,渐渐又对我放软了态度。

最后我妈冷哼着说:“你知不知道我们这都是为你好,怕你出去受罪,你出去吃点苦头就明白了。”

心底那颗叛逆的种子一点点催化,逐渐生根发芽。

高中住校,只有周末我才回家。

我爸妈说我上高中后变化很大,变得更加懂事了,只是成绩退步得有点严重。

我淡淡地说:“毕竟是市里的重点高中,成绩好的一抓一大把,我也在努力。”

周末在家我也不闲着,整天都关着门在屋里学习。

高二时,我妈在我包里翻出一盒烟。

她拿着烟盒的手在颤抖,满脸都是难以置信,她的脸因为愤怒而愈发扭曲。

她猛地把烟盒摔在我脸上,骂道:“你现在抽烟了是吗?这就是你说的在学校好好学习?”

我哭着解释:“不是我的,是我在学校帮老师没收的违禁品,老师说让我先保管。”

我妈松了一口气,但仍黑着脸问:“真的?我现在可要给你们老师打电话了啊。”

我故作轻松地说:“可以啊,你不信去问我班主任。”

她狐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就掏出手机打电话,她背着身对着电话那头嘀嘀咕咕。

我整个后背满是冷汗。

挂了电话后,她说:“我和你们老师确认过了,确实有这件事,下次记得交给你们老师,一个学生怎么能拿着这种东西。”

我有些呆滞地点了点头。

傍晚时,我陪着我妈下楼散步。

我妈看见马路边上站着的几个不三不四的混混,皱紧了眉毛。

那几个混混的眼睛一直粘在我和我妈身上。

我妈不满地念叨:“你在学校少和社会上的这些人来往,不三不四的像什么样子。”

我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我害怕地跟在我妈身后,我说:“我怎么会呢,他们这样看着吓死人了,我可不敢和他们扯上关系。”

我妈满意地笑了。

我心里却嗤笑一声,妈妈,你猜他们叫谁老大?

8

隔天,我对妈妈撒了个谎,说要去上辅导课,实际上我却和那帮小混混一起蹲在街边。

黄头发的家伙喊了我一声“姜姐”,递给我一支烟,然后掏出打火机,恭敬地要给我点烟。

我只是冷眼旁观他。

旁边的绿头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用力拍了拍黄头发的脑袋,她说:“你不知道吗?姜姐不抽你这破烟,懂不懂规矩?”

其实我并不抽烟,只是拿在手里装装样子。

高一那会儿,学校里有个爱找茬的小太妹看我好欺负,故意找我麻烦。

但我可不是那种任人摆布的软柿子,就和她争执起来。

本来只是两个女生之间的小争执,结果传言越来越夸张,最后我莫名其妙就成了她们口中的“姜姐”。

在学校门口,那个小太妹带着一群黄头发绿头发的人对我喊“姜姐”的时候,我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那颗叛逆的种子在这一刻长成了参天大树。

我能听到身上的束缚断裂的声音。

恍惚中,我仿佛看到了我爸妈知道我这么叛逆后的那种无助和愤怒。

这次我真的触碰到了他们的底线。

最严格的家庭,却培养出了一个最高级说谎者。

这真是讽刺。

从那以后,我开始慢慢享受这种背着父母做出违背常规的事情的感觉。

我故意在课堂上睡觉,考试总是故意考得很差。

回家面对父母的责骂时,我立刻流泪,哭着说这次的题目太难了。

看着父母想骂我却又硬生生咽回去的表情,我心里暗自窃喜。

我彻底偏离了正轨,成了他们最讨厌的那种孩子。

学校每次换座位都是按照成绩来排,我故意考得很差,常常和那帮小混混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围绕着垃圾桶和发臭的拖把。

但是自从换了语文老师当班主任后,她改变了原来的座位安排,要把成绩差的学生和成绩好的学生安排在一起。

前排的好学生们不满地窃窃私语,后排的小混混们也跟着起哄。

我向他们投去一个严厉的眼神,他们就尴尬地闭上了嘴。

班主任说所有人的位置都要大调整,但实际上只有我的位置变了。

我从最后一排换到了靠窗的第三排。

我的新同桌是一个扎着高马尾的乖乖女。

她叫陈荣荣,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

她有些犹豫,但还是尝试着和我打招呼,她眉眼弯弯,笑着说:“姜爱琦,以后我们就是同桌了。”

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在她身上洒下了一层光晕。

我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没有理她。

她真的很特别,身上有一种被阳光照耀的味道,光彩夺目。

让我这个生活在阴暗角落里的人感到害怕和退缩。

她会在我上课睡觉时,悄悄地关上窗户。

我没好气地说:“我热得一身汗,你这是多管闲事吗?”

她赶紧用书小心翼翼地给我扇风,嘟着嘴说:“可是睡觉开窗户会感冒的……”

她会在考试前把笔记借给我。

我说我不需要。

她却说:“不需要你也看看嘛,就看一眼。”

我不情愿地翻开笔记,上面是密密麻麻、详细得不能再详细的解答。

有那么一刻,我甚至自作多情地认为,她的复习笔记是专门为我看的。

我拽了拽她的小辫子,满不在乎地说:“看了我也不懂。”

其实我都懂。

她突然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腕,眼里仿佛充满了星光。

她一脸崇拜地说:“姜姜,我之前看过你参加作文比赛的那篇文章,写得真的很棒,我一直都想和你做朋友,题目是……”

下一秒,她的嘴唇轻轻地开合,念出了我最痛恨的那几个字:

“我最爱的妈妈。”

9

画面如同海浪般汹涌而来,让我几乎喘不过气。

我脑海中浮现出母亲节的康乃馨,徒步五公里时的烈日,还有那些不断被塞进嘴里的油腻食物。

最终,这些都变成了我妈那扭曲的面孔。

我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眼睛瞪得老大,正要破口大骂:“你怎么能……”

她看着我,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那些伤人的话,我硬是咽了回去。

我懊恼地抓着头发,实在无法对她说出那些狠话。

就像污泥不应该沾染纯洁的花朵一样。

我开始和陈荣荣保持距离。

说是保持距离,其实更像是我在刻意避开她。

她独自一人来到我常去的网吧,小心翼翼地取下我头上的耳机。

网吧里烟雾弥漫,让她几乎睁不开眼。

她说:“姜姜,上学要迟到了,我给你带了早餐,你最喜欢的燕麦豆浆。”

周围的小混混们发出嘘声,吹着口哨,戏谑地嘲笑她。

她显得有些无助,但还是坚持等我跟她一起离开。

她眼睛红红的,又说:“姜姜……”

我拿起书包,拉着她离开了网吧。

高二那年,作文比赛临近,陈荣荣想让我参加,却又犹豫不决。

现在的我,连想象我妈那块又破又臭的石头如何变成玉石都做不到。

班主任把我叫到了办公室。

我的班主任是语文老师,戴着一副细框眼镜,卷发中夹杂着银丝。

我妈上周刚给她打过电话,是她帮我隐瞒了我藏烟的事。

她直截了当地说:

“爱琦,我看过你之前参加作文比赛的文章,写得真的很棒。

“老师认为,你应该去参加比赛,这是为了你自己。”

为了我自己。

从我出生以来,我一直是为了我爸妈而活。

因为他们的快乐而快乐,因为他们的愤怒而愤怒。

我更像是一个附属品,或者一个被驯服的奴隶。

从来没有人告诉我,要为自己而活。

我一遍又一遍地揉着衣角,松开又紧握,最后我说:“我已经写不出来了,我想象不出我爸妈爱我的样子。”

她愣住了。

后来,她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她说一只鸟应该拥有更广阔的天空,它的世界不应该只有一个小小的巢。

痛苦赋予它飞翔的勇气,而不是剪去翅膀,甘心坠落。

那天,我蜷缩在厕所的隔间里,哭得不能自已。

我哭得撕心裂肺,心脏也跟着疼痛。

我红肿着眼睛,像核桃一样回到教室,把陈荣荣吓了一跳。

她冰凉的指尖轻轻擦过我的眼角,然后突然笑了出来,她笑得弯下了腰:“姜姜,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没有感情的假人呢。”

她知道我报名参加作文比赛后,既惊讶又高兴。

每天下课后,她都会和我一起在教室里研究往年的获奖作文。

她困得不行,晚自习时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我轻轻关上窗户,然后在这个时刻重新拿起了笔。

我无比庄重而虔诚地,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题目:

【陈荣荣和我的夏天。】

10

我又在作文大赛中夺魁了。

学校在大礼堂举办了一场特别的表彰大会,校领导亲自颁发奖项,还吸引了众多媒体的关注。

当我走上领奖台时,紧张得差点手脚不协调。

四周的掌声和欢呼声再次将我包围。

在台下热烈鼓掌的陈荣荣,与周围的人相比,显得微不足道。

但在那一刻,我的眼中只有她。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沉浸在老师和同学们羡慕的目光中。

就连后排的几个不良少年也围过来称赞我:「姜姐太厉害了」

我挥舞着闪闪发光的奖状说:「看吧,这比每天在校门口闲逛更酷吧?」

他们点头如鸡啄米:「我也想开始努力学习了」

突然之间,我们班的学习气氛变得浓厚。

我像一块吸水的海绵,努力吸收之前落下的知识。

在学校的生活变得充实而快乐,我仿佛找回了真正的自我。

但这种飘飘然的快乐像酒精一样麻痹了我的大脑。

让我忘记了,我的父母不会因为我的成就而感到骄傲。

周末回家,妈妈从我的书包里翻出了我的奖状,她眉开眼笑地看完,最后目光停留在作文题目上。

她自言自语道:「陈荣荣和我的夏天。」

她突然合上奖状,重重地摔在书桌上。

她脸色阴沉地质问:「作文题目不是说要写最想感谢的人吗?你最感谢的人不应该是父母吗?」

「你不去感谢辛辛苦苦养大你的父母,却去感谢一个外人?」

我冷冷地说:「出去。」

她好像没听见一样,继续拍着胸脯怒吼:「这个叫陈荣荣的人是养你了吗?还是给你钱供你吃喝了?她有什么资格和你亲生父母相提并论?」

心中压抑的怒火在这一刻爆发。

她那张扭曲的脸在我眼前逐渐放大。

我大声反问她:「我有什么理由感谢你?感谢你撕毁我送你的花?感谢你让我走五公里回家?还是感谢你强迫我吃肥肉?」

「你承认吧,你根本不爱我,你对我还不如对待一只被圈养的动物,你只是想在我身上找到你作为母亲的尊严和地位」

她愣住了。

这是我第二次如此激烈地反抗她。

但这一次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真心话。

妈妈愤怒地撕毁了奖状,我感觉自己像个笑话。

我冷笑着,直视她的双眼说:「妈妈,你不知道吧,我在学校抽烟去网吧,我早就已经堕落了。」

11

我把藏在衣柜深处的香烟拿出来,就在我妈惊讶的目光下塞进了嘴里。

她脸色苍白,气得身体都在颤抖。

打火机点燃的那一刻,她狠狠给了我一巴掌。

她怒气冲冲地说:“姜爱琦,你这辈子完了!”

我的脸立刻像被火烧一样疼。

但我全身的血液在沸腾,每个细胞都在抗议。

我笑着说:“完了就完了,你们不是一直认为我一无是处吗?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我如你们所愿,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你们怎么还不高兴?”

我笑得直不起腰。

我妈脸色苍白,嘴张张合合,却说不出一句话,最后穿着拖鞋摔门而出。

那天,我和父母彻底闹翻了。

他们让我卷起铺盖离家,坐在沙发上冷嘲热讽地说:“你抽烟喝酒泡网吧,你的的下场就是去工厂拧螺丝。”

“我们就看你什么时候大着肚子哭着回来求我们。”

他们用世界上最恶毒的话诅咒自己的女儿,恨不得我烂掉。

那天晚上,我看到妈妈用熟悉的IP在论坛上问:“如果我给女儿断了生活费,她会听我的吗?”

我冷笑。

听你们的?

做梦吧。

我坚决地离开了这个破碎的家,再也没有回去,周末都待在学校。

我拼命学习,宿舍晚上十点半熄灯,我就蹲在楼道里借着走廊的光看书。

夏天的晚上,走廊里都是蚊子,我的腿上全是蚊子包。

陈荣荣看到我这副惨样,硬是把她唯一的小台灯借给了我,还给了我好几瓶花露水。

果然,我爸妈从那天起,再也没给我一分钱。

我靠着作文比赛那点微薄的奖金撑到了高二的暑假。

我无家可归,就瞒着陈荣荣申请了留校。

我白天在奶茶店摇奶茶攒生活费,晚上就用陈荣荣留给我的小台灯学习。

高三第一次月考,我爬到了年级第三。

打印着班级成绩排名的那张纸贴在教室后排的墙上,我和陈荣荣的名字现在只差短短的两厘米。

她在我旁边笑着笑着突然哭了出来,我弹了她一个脑瓜崩,我说:“你哭什么?怕我抢了你的第一名?”

她摇摇头,然后一把抱住了我,她说:“太好了,这样大学的时候,也能和姜姜在一起了。”

12

报高考志愿那会儿,我铁了心要离家远点,去了个几百公里外的地方。

那座城市山清水秀,花开得正艳,还有陈荣荣在那儿。

成绩公布的那个晚上,爸妈突然给我来了个电话,挺意外的。

电话里我妈冷嘲热讽的,说:「姜爱琦,考得怎么样啊?现在明白没我们你啥也不是了吧?」

「只要你哭着求我们,我们就让你回家,说不定还能让你复读一年。」

我啪地一下关了电脑,告诉她:「妈,不用您操心,我考了622分。」

说完这话,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

我又补充道:「真的很感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把我赶出来,我可能真得去技校了,天天看着你们俩的脸。」

电话里只剩下忙音。

我妈连狠话都没留下,就急匆匆挂了电话。

之后他们又打过几次电话,无非就是问我考哪儿了。

得知我被那所学校录取后,他们对我破口大骂,毫不留情。

我妈像发怒的猫一样对着电话大吼:「考上好大学就忘了爹妈,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看你怎么办!」

「最好饿死,死外面,永远别回来!」

我怎么可能饿死呢?

大学可以申请助学贷款,我现在只担心接下来四年的生活费用。

我在肯德基打工,打扫卫生,连厕所都擦。

我在外面擦玻璃的时候,从玻璃的反光里看到了陈荣荣。

她哭得稀里哗啦,问我为什么要骗她。

我一直都没告诉她我离家出走的事,她以为我忙得到处旅游,没空见她。

她擦了擦眼泪,说:「姜姜,我跟班主任说说,让她资助你上大学怎么样?」

我坚决地说:「不行,她之前给我补课都不肯收钱,何况我都毕业了,没理由再麻烦她。」

她抽泣着说:「呜呜……没事的,班主任是我妈。」

我差点惊掉下巴。

我怎么推辞都不行,班主任和陈荣荣的热情我挡不住。

陈荣荣把我的行李从出租屋打包好,连我一起搬到了她家。

我想去打工,她死活不让,硬是拉着我和她去旅游。

班主任满意地点头说:「爱琦靠谱,有你看着荣荣我很放心。」

开学那天,班主任送我们去学校,还给了我一张银行卡。

她摸着我的头说:「以后每个月我都会给你打一千五,你要好好学习。」

「你也别有负担,我的学生都是我的孩子,你也是。」

我一直不敢接那张卡,陈荣荣却先我一步拿过卡,塞进了我的包里。

她说:「看你那傻样,给钱还不要。」

我心里默默地发誓,我一定会把这笔钱百倍、千倍、万倍地还给他们。

13

我的大学生活可以说是一帆风顺。

到了大三那年,我加入了导师的研究项目,之后顺理成章地进入一家知名企业实习。

与此同时,陈荣荣获得了保送研究生的机会,学校还为她安排了出国深造的名额。

面对是否出国深造的选择,她犹豫不决,我便用手机给她看了我的银行账户余额。

我告诉她:「只要你愿意继续读书,我就支持你到底,姜姜会养你的。」

虽然早已还清了欠班主任的钱,但那份深藏的感激之情,我可能这辈子都还不清。

毕业那天,我和陈荣荣手捧着鲜花,在灿烂的阳光下留下了合影。

我微微抿着嘴,目光不自觉地从镜头转向了她的脸庞。

快门一响,这美好的瞬间被永久定格。

我们各自保留了这张照片的一份。

我将我的那一份放在了办公桌上,抬头就能看到。

而她的那一份则随她远赴异国他乡。

送她去机场的那天,她给了我一个紧紧的拥抱,并说:「别忘了我,我会生气的。」

她离开后,我只能通过手机屏幕与她相见。

她时常与我分享生活中的点滴,从路边的小狗到学校花坛里的蜜蜂。

在公司里,我也逐步晋升到了一个超乎我年龄的职位。

但我的抱负远不止于此。

我辞去了那份光鲜的工作,开始了自己的创业之路。

恰逢自媒体的黄金时期,我的小公司发展得如火如荼。

这样的生活让我仿佛回到了高中时代,忙碌而充实。

现在,我也能自信地面对他人的议论。

不仅仅是金钱给了我勇气,更重要的是重拾的自信。

那天,我的手机不慎摔落,无法开机,我急忙拿出备用手机,并带着坏掉的手机去修理店。

手机里存有公司的重要文件,还未来得及备份。

更重要的是,里面还有我和陈荣荣高中时期的照片。

修理店老板一番敲打后,手机终于开机了。

我刚松了一口气,备用手机就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的号码既陌生又熟悉,是我妈妈。

很久以前,我就把父母拉黑了,换了新手机后,黑名单并没有同步过来。

我微微一笑,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接通后,妈妈沉默了一会儿,试探性地喂了两声。

我说:「我能听见,有什么事吗?」

妈妈突然放声大哭,哭喊着说:「姜爱琦,你这些年去哪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

她说如果不是时不时向我以前的同学打听我的消息,她都要以为我死了。

她还说她去过我的学校找我,却连校门都进不去。

她在电话里哭着喊着要见我,求我回去。

最后她说:「爸爸妈妈一直都很想你。」

我冷笑着说:「可是你们不是让我死在外面,永远别回去吗?」

「爱琦……你爸死了,回来给他上炷香好吗?」

我拿着电话的手停住了。

挂断电话后,我才意识到,听到我爸的死讯时,我内心竟然毫无波澜。

没有那种恶有恶报的快感,也没有失去亲人的悲痛。

只剩下冷漠和平静。

我光鲜亮丽地出现在我妈面前,她几乎认不出我。

她卑微地弯腰在鞋柜里翻找我的拖鞋。

过了一会儿,她愣住了,因为这个家里早已没有我的痕迹。

我妈尴尬地笑了笑,擦了擦手想拉我,又缩了回去。

我摘下墨镜进屋,环顾这个困了我十几年的狭小空间。

一切都没有变,我初中作文比赛的奖状还贴在电视机后面的墙上。

唯一的变化是客厅的橱柜里多了一张黑白照片。

是我爸的遗像。

我淡淡地问:「他是怎么死的?」

我妈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哭泣道:「你爸死性不改,天天喝酒,那天喝多了非要去修插线板……」

14

我父亲的生命与酒相伴,最终也因酒而逝。

他总是挂在嘴边:“酒是粮食的精华,喝得越多越显得年轻。”

但事实上,酒精这东西,除了害处,别无益处。

记得那晚,父亲骑着电动车摇摇晃晃地回家,充电时发现充电器坏了。

他坚持要用螺丝刀打开插座,结果被电火花击中,重重倒地。

倒下时,头部受到了撞击。

母亲回忆起父亲时,蜷缩在沙发上,泪水涟涟。

她瘦弱的肩膀不停地颤抖。

我无视父亲的照片,直接走向电视机后面的墙上贴着的奖状。

我小心翼翼地撕下了它。

母亲看到我的动作,抬头露出一个比哭泣还要难看的笑容说:“爱琦,你还记得吗?你初中作文比赛得了一等奖,题目是‘我最亲爱的妈妈’。”

我最亲爱的妈妈。

她兴奋地回忆起我们母女之间的美好时光。

我却在她面前,将奖状撕得粉碎。

我的母亲,其实就是一块坚硬粗糙的石头,并非我想象中的隐藏在石头中的美玉。

在那些飘落的碎片中,我第一次在母亲的脸上看到了“绝望”。

她自私且不堪,从未真正爱过我。

那些我不愿承认的事实,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世界上,确实存在不爱自己孩子的妈妈。

在这一刻,我感到了解脱。

我对母亲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出现在你的面前。”

她连拖鞋都没穿,就想追出来,但我坚决地关上了门。

在返回公司的高铁上,陈荣荣给我打电话,她不满地说:

“你去哪儿了?我去你公司没找到你。”

“我这次回国没告诉你,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结果你背着我偷偷出去玩……”

我笑着说:“马上就回去。”

我笑着笑着,不知怎的就哭了。

窗外是连绵起伏的青山,鸟儿在高空中盘旋。

一只鸟应该拥有更广阔的天空,它的世界不应仅限于一个小小的巢穴。

痛苦赋予了它飞翔的勇气。

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