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南柯梦(389)残红飞
发布时间:2025-05-27 17:10 浏览量:6
过去老北京有个顺口溜,西直门外的川绸,东直门内的洋楼。
说的是西直门外搁过去是个大路官道。路两边呢,经常有集,每逢集市都有一些小商小贩,抱着个大步包袱在那卖绸缎,说是川绸大缎,实际上全都是破布片子。最大的当不了块头巾,跟腰上围不上一圈。都是各处搜罗来的,有是估衣铺里实在卖不出去的旧衣服,还有打小鼓的收上来的破烂,但是呢,对于穷苦人来说,买块绸缎布头回家镶个袖子口领子边做个鞋面,还是挺划算的,毕竟价格不高,就几枚大仔儿的事儿。
而东直门内的洋楼呢。
说的就是关文娴她们家的住宅,这种从外面看起来像小洋楼似的建筑,实际上和那打着川绸大布幌子卖的布头差不多。也是糊弄人。房子外表刷上白漆,门口再铺上绿色的草坪,也像模像样的种上玫瑰花,打个小阳伞,可内里就是个中式的土二楼,拿几根大木柱子一竖还是土砖土法。与西洋的那什么钢筋水泥半点儿都不沾边儿,这种小楼造价不高,再加上东直门附近地皮也不太贵,所以向来是假贵族假讲究的聚集地。
这种楼一般高不了,从外面看勉勉强强算是个三层,但第三层就是斜坡顶,往里面一走,您就知道了,真正能住的只有一二楼。三层最高处都能够摸到顶,最矮的地方才不到一米。包子小姐有一度很喜欢在那儿叽里咕噜的与小猫捉迷藏玩,也就能干点这个,给孩子当个游戏室,放点粗笨家货。连箱子柜子都不敢放,因为经常漏雨,夏天潮。冬天冷。
除此之外,这房子隔音还不好,毕竟中国古典民居讲究的是三进院儿,四进院儿,至于什么小楼,也就是听戏观景之所。就连紫禁城的皇上,不都住在接地气的大殿里吗?没听说给吊在二层楼上的。
可关文娴他们家这房子呢,偏偏就是这等蹩脚角色,打肿脸充胖子的住宅。真正住起来就知道了,不咋地,既不隔音,又显憋屈。
所以这会儿坐在一楼厨房里剥豆子,正准备张罗做饭的那位大娘,望着自己的脑瓜顶,那劈了扑噜直往下掉的浮土面子,就皱上眉了。
大娘在心里暗自骂道:
这是个什么门户的人家呀。大白天的,一男一女就这么折腾,也不嫌害臊。听说那男人是这家二小姐的姑爷,可怎么那么老啊?白头发都有了。问题是按照老理儿,闺女不能跟娘家与丈夫行房啊,这都不吉利!更何况这还是大白天的呢,哎哟喂。刚才还打的滋哇烂叫呢,这会儿又吭哧吭哧了?
就那男的,拿眼一打就瞧出来了,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当然了,这户人家门里也不产信女善男。就在昨儿个,这家大少爷还把一个姨太太打扮的女人弄到家里来留宿。也是这一套,不是说他马上就要成亲了,自己的姐姐不是去那什么洪家帮着张罗婚礼的事儿了吗?
这可倒好,一边未婚妻跟那为婚礼的事忙里忙外,一边呢,未婚夫躲在家里,跟人家的媳妇,背地偷腥。哼,我要不是家里缺嚼咕,我才不伺候这路的人家呢!
这大娘本是个清净的吃素寡妇,一想到这里砰的一下,把菜笸箩往水池子边一放,站起身来,扑打扑打围裙上的土,扭身就去外边了。
1
楼上那一对又打又闹的全武行,这会儿已经把那三岔口的戏码收了,如今正唱盘丝洞呢。关文娴坐镇家中,与大魔王勇斗八百回合,这会儿正站在酣处。
男人自是不用说。属赫老五讲话,就那个陈焕章,瞧他那模样,浑身倍儿壮,脑门儿倍儿亮,哼,一看这就是个闹性大的牲口,就应该把他劁了!
唉,可怜老五也就是过过嘴瘾,实际上见了陈专员,他一向是垂手搭眼带溜边儿的。
但这会儿,那闹性大老陈心里也有一段心事。
他觉得自己在小狐仙心中的地位受到挑战了,为什么家里有事儿不来找我。说是给我的办公室打电话找不到人,你可以多打几个呀。我在办公室呆的时间不短。无论是北平那个还是天津那个,我不信你一个钟头打一个电话找不到我。还是对我不够信任。你这个小妖精,今天老子非得加点手段,将你整治的心服口服不可。
而小狐仙呢,她也有一段委屈。她不是不找老陈,而是怕呀!
说句实在话,自己的妹子若是和别人一起,涉嫌通共还则罢了。要知道这里面还有大魔王他儿子呀!还有陈部长的闺女呀。自己那可怜的妹子和人家相比,不就是个吃的胖点的平民丫头罢了。万一他们在宗卷里边再来个挪移大法,把罪名都安插在胖包子身上,然后让自己的亲妹子,给他们那两位权贵之子做了替罪羊,这种事儿从古至今不新鲜呀。而且老陈也像是能干得出这事儿的人。
“公门之内好修行!”
过去官场不有这么一句话吗。但实际上呢,哪有什么好修行,只要银子到,师爷开口笑,那刀笔吏的功夫,是能够颠倒黑白张冠李戴的。那真真是篇篇能见血!笔笔冤杀人呀,哪个大堂上没冤鬼。对了,关家老太爷当年就是刑部的堂官。这里边的恐怖故事二小姐听过呀!
所以一遇见这事儿,小狐仙就跟哥哥商量,先得自家妹子藏起来,然后再出去打探,这才能保住万无一失。至于藏身地点嘛,当然也不能告诉老陈了。
如今,眼下,敢窝藏共党嫌疑的人,那都得是过命的交情啊!文浩自己都不敢随便找个哥们儿办这事儿,虽说老魏和自己是生死弟兄,但问题是老魏这会儿正在河南跟共军那儿瞎搅和呢,远水解不了近渴呀!
要想找坐地户,那除了赵克明,就只有祁志英了,这点也是实在没招的下下之策。要是事关小妹的生死,那也就只能是祁志英了。
没法子。大魔王一看那去接人的军车牌照,就能够顺藤摸瓜,查出来是哪一部分的。所以小狐仙也不敢在大魔王面前谎了,还是老实说了吧!
交代完之后,可怜的小狐仙在心里也哆嗦上了。这当然会让老陈雷霆之怒,毕竟自己现在被老陈圈定的二太太了,可遇事还要脖子往外扭,去找其他人。这势必会引起老男人的妒忌心。哎,虽说自己这石榴裙下猛将甚多,但问题是自打她的身份,由五奶奶变成二太太之后,老陈这话里话外的,都是在提醒她,要谨守妇道,不要和过去的那些男人再攀扯了。这下,算是被他抓住把柄了!
哎真够糟糕的。
不过这事儿若是落到别人头上,还不得赶紧磕头求饶,小心赔礼呀!但小狐仙却反其道而行之,来了个恶人先告状,疯狗咬一口。
因为她知道。大魔王这人就是这样,你若一味的低头顺眼,那他势必上来加码欺凌。而且很快就觉得你索然无味了,然后嗖的一下丢在脑后,再找下一个。
关文娴倒不是怕自己被抛弃,而是怕自己在还没捞到钱的情况下就被抛弃。嗯,早了点,你起码让我挣足了20万再说呀,再者说我爹还没完全救出来呢,在这些任务没完成之前,我不可能走啊!所以抓住陈焕章,这还是当下的主题。就这样,深吸一口气的小狐仙,把心一横,把牙一咬,决定给他来个卖力打滚,疯狂喊冤。她知道大魔王吃这套。当然,这土法建造的假洋楼可就得受点累了,差点让这二位给拆了。咚咚咚,咚咚咚。那一楼天花板又开始掉面子了。
就这样叽里咕噜叮铃咣啷,两个妖怪,按住云头大战了800回合,从地上碧华到炕头比武。足足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直到老男人浑身瘫软,小狐仙大汗淋漓,这才算是鸣锣收兵,力尽趴窝。
2
正午阳光之下,一束橙色的光透过窗子,打在屋子的那种碎花床单的公主大床上,映照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影子。
影子中一根面条鱼,摊在被垛边。一个大秤砣躺在床铺上。这二位总算是老实了,终于可以心平气和的谈一谈了。
薇薇呀,你以后有事不要动不动就慌手慌脚的。要用脑子想一想,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呀!
废话,我以前又没干过通共的事儿!
浑身没劲的小狐仙,这会儿依然牙尖嘴利。
这跟我以前干的那些差事一样吗?那些都是银钱往来。保媒拉欠儿的事儿,弄不好最糟糕,也就是落个没趣,白忙一场。这可倒好。这是什么?这是人头落地,这是真刀真枪。
我听我哥打探的消息说,这次抓捕行动,一直通到天,还说什么连太子爷都过问了。如今戴老板掉下来了,那些曾经跟着他干秘密差事的人。全都红了眼,跟打了鸡血似的,要疯狂抓人。要在太子爷面前邀功。
别的不说,我听我哥讲,赫承树在现场就亲手击毙了一个,是个年纪轻轻的大学生,眨眼的功夫就断气了。你说这事上哪说理去?至于被他们抓的那200多人。哼,也就是你和陈部长那样的大佬,能够把自己的孩子赎出去,至于其他那些没门没户的,这会子怕是早上封神榜,奔望乡台了。戴老板过去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宁可错过1000,不能漏掉一个,这能和谈生意做买卖相提并论嘛。我就这么一个妹子,文萃要是稍微有点闪失掉根毛,我怎么向我父母交代!
说到这里,薇薇安又哭了,不过这次不是大嚷大闹,蹦蹦跳跳的哭,而是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光流眼泪。她那白白的身子如雕塑一般,可这雕塑呢,此时它白玉滴水了,让人看着实在是心疼。
3
哎,老陈听了这话,叹了口气,也不言语了。
小狐仙以为他还生气了呢,可谁知,过了一会儿,这位累的贴着床铺,一动不动的老男人突然伸出了一只手,他摸了摸小狐狸那白白的大腿,倒是不带着一丝淫邪:
薇薇仔呀,你是真不容易。我心疼你呀。一个小女生挑着这么大的一个家,你刚多大呀?我和你父亲年纪也差不多,想想,你若是我的女儿,我哪舍得让你吃这么大的苦啊!
呸。你少说那缺油少盐的淡话,少来逗我的眼泪。
面对大魔王的亲情告白,小狐仙还不领情了,她抡起脚丫子照着老陈的脸巴子就踹过去了,那红红的脚趾蔻丹正好落在老陈的鼻子尖上。不过老男人到一点都不生气,顺手把那小白脚抱在嘴边,一个劲的吻来吻去,活像是啃上了白水羊蹄!
4
陈焕章正跟这兴致勃勃的啃羊蹄呢,突然听到楼下那个大娘没好气的喊了一嗓子,二小姐,您还有事吗?要没事,我出去再买点菜,家里也没什么肉了,菜不够吃啊。
哎,想来也是,这么折腾一番多费卡路里呀,是得大吃一顿。
你去吧。
陈焕章此时替小狐仙做主了,他张嘴又吩咐了一句,你不用买菜了,上同和居叫几个像样的菜来,让他们看着配,捡不上火的菜送那么五六个,晚上的时候我也在家吃,还有你让我那几个手下都回去吧,让他们在办公室等电话。
老陈俨然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了,眯着眼睛的他,这会儿跟那儿想来想去,也不知在琢磨个啥。他手里抱着小狐仙的脚丫子,一劲儿的摸索。不过,此时小狐仙却没这个兴致了,腾的一下把脚抽出来,一轱辘爬下床,抄起睡衣就往楼下走。
丫丫仔,你干嘛去呀?
我去打电话,哼!我那一家子还跟外边打油飞呢,不得通知他们。警报解除。赶紧回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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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这件事,可把关家三宝给吓坏了,尤其是关耗子,急得他如热锅上的蚂蚁。耗子混的那个圈都是军界和这抓共党的衙门,井水不犯河水啊。从来没往那边趟过。这下又得托人去跨界寻找,自然麻烦了很多。正当他没头苍蝇到处乱撞的时候,一瞧天色不早,这都两点了吧,还是往家里拨个电话吧。这是他和二妹约好的,每天早中晚都得往家里来个信儿,商量一下最新的事态发展。可这一打电话,啥?那边告诉他警报解除了。屁事没有了。那把枪,陈乐亨根本就没没往出露,还在他们家饭店包房的大衣柜里锁着呢,这里边根本就没有咱们家三儿什么事儿!
耗子一听这话,我的个妈呀,扑通一下,差点没坐地上,他那条伤腿顿时觉得疼得钻心无比。哎,本来这条腿就不方便。偏偏开车还得用它,真难受。行了行了,关文浩撂下电话,长出了口气。顿时觉得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那条伤腿钻心的疼。于是他拨通了北平六国电饭店的一个号码,很快从那边传来了殷切的盼郎调。
耗子耗子,你在哪儿呢?你怎么样啊?哎呀,我担心死你了呀,人家一天都没吃没睡了。啊?什么?在丰台呢?你怎么跑那儿去了?哦,行了行了,我知道,我知道我去接你,我去接你。
洪宝仪这会儿在天津呢,而且关大少也不方便把自家的事同她讲,只说自己在衙门里还有一些事情要办,这两天正忙军部的事呢,让她把结婚事宜接着张罗下去,什么事你多拿点主意,别老动不动凡事都问我,我这忙着呢。
宝仪这会儿已经是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小主妇了,一看未婚夫事儿还挺多,于是只好自己埋头张罗,可这边呢,哎,荡悠悠的关耗子早让那个偷腥的摩登少妇余莎莎给开着车拉到六国饭店自己的套房里去了,往那西蒙斯大床上一躺,关耗子呲牙咧嘴带哼唧……
他一手拉住了莎莎,跟那诉苦道:哎,我这个三妹呀真是不省心。为了她,我足足折腾了一天一宿啊,哎呦呦,我这腿呀,疼的我呀!
沙沙一见此景,赶紧上去,又是托着关耗子来到浴室,给他沐浴更衣,又是拿着药瓶给他的伤腿,重新敷药,然后又找来纱布帮他稍微包了包,虽说伤口愈合了,但那里面不知是什么筋什么骨呀,还没长好呢,走两步就疼,更何况是开着吉普这么颠的了。赶紧涂点药面儿药酒,然后再包起来好好敷敷。然后再吃点喝点,好好休息一番。
殷勤的莎莎里里外外的伺候着这只大耗子,就差把饭给他喂到嘴里了,哎,这份温情啊,倒是让关文浩很是满意。
在女人身上,他找到了久违的温存,耗子一把将这位新时代的摩登潘金莲搂在怀里,叹了口气说:
唉,可惜我这身子不好,没法让你心满意足了,莎莎,你会不会嫌弃我呀?
望着耗子那张白白净净的脸,莎莎这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她跟那儿一个劲儿的嘀咕道:
你说我是不是克夫啊?嫁了个明路的丈夫,是个大烟鬼儿,纸糊的一样的身子,本指望着有个你,还能让我做回真女人,可现如今你这一条腿也拐了,哎,也不知是我这人命不好,还是运气糟!
望着长吁短叹的莎莎,关耗子此时也有些难受了,想想自己的这个女友虽然没法和自己结成姻缘,但也是实打实的对自己好啊。就说这回来吧,光皮鞋就油给他定了五双,而且全都是小羊皮软底儿,涂的就是脚上舒服。还同他讲:
这样的鞋底容易坏,我每双皮鞋都给你做了备份,订了两份鞋底,用于替换。再有穿它的时候你也不用仔细着,坏了,咱再买新的,我这儿不缺钱!你就是对我有点良心就行了,哼。我那天听宝仪说,她拿你们俩的八字找瞎子刘铁嘴算命了。那瞎子居然说你结婚之后,不出三五载,你便收心过她过日子。自此再也不沾外面的桃花了。怎么着。哦?合着你们俩过上三五载,她就要威风大振,把你管的磁磁实实啊。哼,这一点我可不干,我又不图你家钱,我又不图你家官。让我往外掏点银子,贴补你们,我都是干的。耗子,好耗子。你是男子汉呀。到时候你可得有点主意呀,不能任凭她拿捏!
哎呀,放心吧,那瞎子蒙她呢。一瞧她那样儿,自然就知道是个马上就要结婚当主妇的女太太,江湖人江湖口。搁我,我也得说你丈夫三五年之内必定收心。哼,我还能说你丈夫三年之内,必跟那外边的野娘们儿跑了呀。那还讨得着赏钱吗?不倾等着挨大耳贴子呢!
呸,你才是野娘儿们呢!
莎莎这会儿又吃味儿了,把那尖尖的手指朝大耗子的小白脸就戳了过去。
哈哈哈哈,两个人吃饱喝足,歪在豪华卧房里,恨不得像扭胶皮糖一样扭在一块,哎呀,这样的日子才有趣呀!
耗子闭上眼,脸庞痒痒的。那是莎莎那卷卷的秀发,鼻子边上的味儿香香的,不知是发乳还是香水?洗干净澡,换了睡衣,舒舒服服的关耗子,这会儿躺在床上心满意足。
自己得好好的活着呀,就算是为了这些女人们,咱也得硬硬朗朗的活着呀,还有多少鲜花等着我去滋润呢,还有多少女人的银钱,等着我去帮着花呢,任重道远呀!
一想到这儿耗子也来劲了,他伸手帮莎莎了拂了拂那又长又卷的秀发。说道:小傻瓜,我这腿虽然有些不方便,但国军主力尚存。就看你怎么调配了。
去。越来越油嘴滑舌,越来越不学好了,我还是喜欢你以前那种纯真的劲头。对呀,那时候啊,你还念诗呢!
余莎莎这会儿还扭捏上了。她扬起脑袋,仿佛一个纯洁的女学生一般,望着窗外的明月,要抒情一段:我记得那会儿你最喜欢普希金的诗。
拉倒吧。我最喜欢金瓶梅上的诗。你赶紧着!
6
天下的感情啊,有多种多样,有的人把那一段情放在心尖儿上。可有的人呢,只把一段情挂在嘴边儿上。当然也有那种实诚男女,把一段情落在炕头上,形形色色,烟火人间。
按说这关家三宝里,有一对都是老人口中的迎奸赴会,金瓶梅。
可偏偏就有一位三小姐,虽说长的那样子比较淳朴,生的脾气比较粗鲁,但是她却对感情这事看的很真,瞧得很重。
此时已经被通知解除了警报的关小三,在自己的原配姐夫祁志英面前,含着眼泪,吭吭哧哧的不知道说啥好。
她好长时间没看到祁志英了,这一晃都有快一年半了吧?记得上次看祁公子的时候,还是在学校的圣诞节酒会上呢。对。那会儿,冯赫立还没出嫁呢,那会儿自己的二姐还给和立当小跟班呢,那会儿自己还忙着和同学打架呢,现在想想,恍若隔世啊。那时候她的烦恼哪叫烦恼啊。姐姐的忧伤哪叫忧伤啊。那都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可真正这一年多,关氏三杰携手闯江湖。一路走来,他们见识了多少龙潭虎穴,又经历了多少生死磨难啊。
先是自己的父亲入狱了,一家子急得抱头痛哭。再是自己的二姐被迫和五哥离婚,一个好好的家,就在顷刻之间支离破碎了。大哥差点命丧战场,那会儿文萃一听这个消息,当时瘫倒在了地上,动都动不了了……
想起这些事情来,呜呜呜,呜呜呜,攥着祁志英的手,一大早上,包子小姐跟那哭的像个泪人儿:
姐夫,你不知道我们这一年多来,日子不好过呀!好多事都发生了。好多难,我们都遇到了。我们就跟西天取经似的,哪个妖怪都不放过我们呀!可是如今,我也不知道我和姐姐走到哪一站了,不知道前面还有多少路,现在我们身边又有个大魔王,呜呜呜,前一阵儿他还把我姐给打了。呜呜呜,我们的日子真不好过呀!我真怀念咱们上学那会儿的生活呀,梦里都想啊!
祁志英这会儿的军装已经从薄呢变成了单面,他和关文娴分手的时候是那年圣诞前夜,如今呢,是初夏时节。500多天了吧,直挺挺站在那里的志英像一棵大树,而包子小姐呢,就像是一只啄木鸟,她咚咚咚的啄着大树的胸膛,让这个年轻的军人觉得心里疼痛万分。
其实关文娴所经历的大多数事情,志英都知道。个中原委啊,情节发展呀,总会有人通过曲曲弯弯的关系,把这些事儿传到他的耳朵里。他时时刻刻的关注着,那个与自己曾经有过七天婚期的女孩,他小心翼翼的站在离她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在那里默默的守护着她,可这守护还能坚持几天呀?祁志英知道用不了多久就有大仗在即了,自己已经被编到了新一军,不日就将去位于武汉的军部报到。而接下来呢?不知道,不知道命运的大手会把他这粒沙子撒在中国地图的哪一个角落。薇薇安呀,可能我们真的要分开了,你要保重啊!
7
一场惊恐剧呀,总算是落幕了。搀着老奶奶迈着蹒跚的步子,包子小姐爬上了吉普车,昨天下午,奶奶一听说这事儿和三儿没啥关系,当时那心脏就像是安了弹簧一般,噔噔噔跳的可有劲儿了。
军医说她这是阵发性的,情绪平稳了就好了,而且还建议老太太以后要安心调养,不要情绪激动,站在旁边的包子心里说这不废话吗?我们倒是想静养呢,这是什么世道?能安静的下来吗?有那条件吗?
但心里是这么想,表面上的礼数还是有的,文萃现在办事也有点外场了样子了。她半鞠了个躬,感谢人家医生对自己奶奶的照顾,又大大方方的同姐夫握了握手,说道:
我会给你带好的,你就别担心我姐姐了。她是个有办法的人,你放心吧!倒是你,姐夫,一个人出征在外,小心点!哦,对了,要是还有功夫,也给我们这边放点消息,让我们大概知道你在哪?你就告诉赫利吧,她现在不也相当于你姑姑吗?横竖她是你姑父的小老婆。赫利姐跟和我姐不是挺好的吗?
呵呵。行。
面对这种荒诞的关系,祁志英从嘴边挤出了一丝苦笑,不过望着这个圆脸的小妹妹,祁少校点了点头,说: 行啊。你放心吧,我都知道。哎,雀儿喜,你什么时候烫头了,你这头发烫的挺有意思,小狮子狗似的。
去,你才小狮子狗呢。我这叫秀兰邓波头。哎,我走了啊,姐夫你回去吧,让他们看见不好,回头知道你往军营里带人了。
包子小姐跟小大人儿似的,有条不紊的和这几位军官哥哥告着别,然后上了车。还趴在后座上朝他们挥手。她要回家了,姐姐让她先回她们在北平的家。二姐跟他说自己有点事儿要出去一趟,让她们回来之后就别走了!
从良乡镇到北平城,风尘仆仆。这辆车再一停的时候,她们已经到东直门了。下来那个小马路的尽头,就到自己的家了。
关小姐,剩下那一段路程我就不好送你们了,我们长官就让我把你们送到这个路口。
行了行了,我们知道。你回去吧,回去吧,谢谢啊!
包子小姐一边说一边还摸着身上,想找赏钱,可惜她忘了带了。那当兵的也不多说话,等她们下去之后,啪的一下把门就关上了,连个再见都没说。一脚油门就走了,弄得老奶奶把一卷钞票捏在手里,还嘀咕上了:
你瞧瞧,你姐夫带的这兵就是麻利,看这意思是不要赏钱的。这兵真好。哎这回虽然是有惊无险,但也得多谢谢人家啊,要不是人家出手相救。就你闯的这个祸,当时就得把我给活活吓死。
老奶奶一说到这儿,情绪还来了,她上去恶狠狠的揪了一把包子的耳朵,那意思是跟我回家。
哎呀。终于到家了,祖孙俩就像是一艘破烂的渔船,终于回到了港口一般。
她们刚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赶上家里大娘打开院子门,要上外面去倒垃圾,一瞧见这俩,就打招呼。哟,您回来了,三小姐也回来了!
说完这话,那大娘就站在一边不言语了,这妇女不是那种上赶着递嘻哈的下人,她惜字如金,当然在心里也颇看不上这一家子。不过此时祖孙俩也无所谓了。拖着疲倦的身子,奶奶和文萃,一前一后进了门。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家。包子小姐和老奶奶扑通一下,全都瘫在了客厅一角的大沙发上。那疲惫的样子活赛是骆驼终于看到了月牙泉。
老奶奶把小鞋一脱,脚丫子一架,伸在那里,让三儿给自己捶腿。可三小姐呢,仰着脑袋一个劲儿的往后靠,说自己脖子疼,懒得管老太太。
这二位本来舒舒坦坦的跟楼下歇着就得了,可包子小姐还嘴碎,跟那没完没了的念叨。
哎。奶我听说陈乐亨这回可惨了。让人家给动了大刑了,打的可重了,说是肋条骨都折了。现在住在什么,什么陆军医院呢。我想去瞧瞧他,你说他可千万别落点什么病根啊,唉,这孩子真可怜,娘死了。爹又不管他,你说这不就成孤儿了吗?我怎么着也得给他送点吃的去吧!换洗衣服也不知道有没有。
包子小姐跟那大辣辣的抱怨着,可就在这话刚一落地之时,只听到楼上咚咚的脚步声,老奶奶一听这声,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坏了。陈乐亨不是孤儿,他爹在咱家呢!
纱帘翠缕影中动,小窗对面飞残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