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水儒:俺村有个月亮湾
发布时间:2025-09-12 19:53 浏览量:3
月亮洼
文 / 陈水儒
“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凡事都互补,凡物都转化。天上有太阳,我们村有月亮洼。它兜底着半村人的烟火,托举众人日常生活所需,是我们小时候心旷神怡的地方,给童年的我们带来希望,可与名山比峻,与名湖相映。——题记
一、我们村曾是一片红色热土。我们村位于旱塬北部,天高云淡、风清气爽。辖5个村民小组,有303户,1324人。村名的来源可以追溯到清朝末年。由于曹家店位于商旅要道,往来客商络绎不绝,有曹姓商人在此开设旅店,供往来商旅住宿歇脚,时间一长,曹家店的称谓被流传了下来。之后曹姓人的去向不得而知。村民姓氏以陈为主(附近的人还称我们村人为陈回回,我们沿沟畔住的老窑洞都是西迁后的回族人走时留下的,这些窑洞冬暖夏凉、住着舒适),还有魏、李、肖、马、张、郭等。曹家店、畔村、水峪、南头、赤白等村在解放前由新正县管辖,是彬县(今彬州市)有名的北后区。解放战争时期,归彬县管辖。合作社时期,改名天兴社。1958年改为曹家店生产大队,隶属于曹家店人民公社。1974年3月份国家还给我们公社五个革命老区的大队各奖励一台手持拖拉机,举办过盛大的发放仪式,那在当时可是一大新闻。
解放战争期间,曹家店村是分区交通站之一,有地下党组织、游击队员、通讯员,隶属新正县4区管辖。当时,陈致祥从关中分区被派回,任新民区区长,发展健全了地下党组织,成立了游击支队,队员有陈团子、陈相贤、陈振海、魏占魁、陈锁劳、陈振元、陈新娃、陈宏璋、曹根性、陈奉昌、陈海洲、陈志安、陈自彦等人。他们多次击退了国民党清剿,在华池战斗中以突出的战绩受到关中分区嘉奖。1947年,习仲勋负伤后,在地下党员陈致祥精心安排下,养伤于陈凤仪家。陈凤仪是曹家店村大户人家,有两院住宅,习仲勋住在其中一个靠沟边、带有地道的窑洞里,长达20多天。习仲勋伤愈归队后,曾多次来曹家店村视察,指导地下党的武装工作,不断发展壮大地下武装力量,为革命胜利发挥了重要作用。曹家店村是一片红色故土,志士英才辈出。
陈志安,曾用名陈效平,1904年生。1937年入党,游击队员。
陈海洲,曾用名陈存性,1904年生。1948年入党,曾任邠县游击队第三中队队长。
陈致祥,1905年生,1933年入党。参加游击队,解放后曾任邠县义门区区长。
陈团子,1905年生,1938年入党。游击队员。
陈宏璋,1907年生,1948年入党。曾任邠县财税局局长、工商局局长、人行行长,原咸阳市人行行长、财税局局长。
陈西掌,1913年生,1932年参加革命,为红三团连长,1949年在绥远作战中牺牲。
陈抖抖,又名陈德荣,1913年生。1931年10月参加革命,中共党员,红三团一连指导员,1935年在陕北薛家寨战斗中牺牲。
陈五掌,1915年生。1935年参加革命,红三团排长,1943年牺牲于山西抗日前线。
陈树义,1915年生。1936年参加革命,曾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1958年回地方工作。
陈如仓,1921年生。1938年参加工作,曾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转业后曾任彬县小章公社社长。
陈志军(我们上小学时的老师),高级工程师,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曾是国防科工委511工程学术技术带头人,获国家科技进步特等奖1项、国家发明专利4项。
解放后,有近百名有志青年应征入伍,用青春和热血报效国家。1977年恢复高考后近百名莘莘学子金榜提名,学成归来从事教师、公务员等职业。改革开放后有人将生意做到越南等国。
二、感念物是人非的家乡。出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国家贫困时期,生长在渭北旱塬、川塬沟壑的地方,十分贫穷的家庭,那个年代的人和事有无奈、忧伤、惆怅、困惑、困苦,更有情感、快乐、新生、觉醒,还有不朽的感觉、记忆、怀念与不舍。对家乡的概念是42年前的1983年11月初坐在西去的绿皮专列火车上,接兵干部教我们去部队驻地的新兵一起唱《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这首歌时,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终于逃离了那个贫脊的地方,并且越走越远。
最早想念家乡是在巴丹吉林沙漠腹地的额济纳旗军营最初的一段时间,冬季气候寒冷、干燥,手冻得发紫裂口,喝着苦涩咸水,训练非常辛苦。偶然间想念起家乡,感觉家乡的一山一水还是那么好,对家乡的爱,对亲人的眷恋,家乡的山水深情,泥土芳香、树叶婆娑、溪水潺潺、蜿蜒的小路、皎洁的明月……思绪像泪水放纵奔流。时年年轻、单纯,过后就又很快抛却脑后,家乡也模糊了。
怀念家乡已是退休后,四十余年苍桑巨变。时间突然打了个回旋,近在咫尺的终点成了永远无法抵达的彼岸。“我偷黄昏一壶酒,醉了晚霞凉了秋。岁月不知何处去,化作银丝爬上头。”年轻的时候想方设法要逃离的地方竟在年过花甲时想叶落归根,如今的我大半截埋在土里头了,没有父母守望的家乡,前尘往事奔来眼底,永驻心间的是不知愁滋味的懵懂、儿时记忆和少年成长,历久弥新、愈发珍贵。家乡“地上有童年,地下埋祖先,越老越怀旧,游子梦回迁”。家乡是根本剪不断脐带的血地,断了筋骨连着血脉。光阴如风掠过,口音千百种,乡音最好听,乡村日月长。父母谢世已四十多年了,年龄比我大一些的本家有兄嫂,小时候的玩伴相继离世。年龄比我小十多岁的人,有的虽然客客气气,却也不乏真情流露。有的无论亲戚近邻、辈分高低,我对不上号,叫不上名,也许人家胆怯、难为情,或许害羞害臊,人家不认识似的也不主动问你,冷淡疏远不待见。自己在外打拼很累,没有给人家办过什么事,帮过什么忙。“无礼是真,以真示人,即为尊重。”回不去的童年,找不见的玩伴,如今物是人非,一切都成了回忆。跌宕起伏的岁月、激动人心的人物瞬间依然历历在目。世间风物宜醉里看,俯仰之间,家乡的人们与我一样,拥有同样的苦难与贫穷,我已学会释怀、心境豁达,开始心疼并理解每一个来来往往的人,身边每一个真切的人,每一个喜欢和憎恶我的人,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背负命运的人,他们都是那么可亲、可敬、朴实无华。尘封的记忆里仅存的那份纯真,时光抚平当初悸动的心,那些遥远的往事,如同一幅褪了色的画,越来越模糊不清,但我们村的月亮洼、西安坡、老汉山、圆矻瘩山、圆滩、沟沟岔岔的地方仍旧还在那里,像一道美丽醒目的风景线。纪年的流水、拍岸有声,往事像电影胶片一样从记忆里迤逦走来,一帧一帧永驻在儿时心里,激发越来越清晰的回忆。即便是在外奔波这多年,偶有回到家乡,都要去这些地方溜达一大圈,能到之处,一览无余。感觉万象繁华、意气达远、情不自禁、浑身激灵,说不清楚的情愫在心头索绕,精神的自由翱翔了,感触纷至沓来,唤起对故土的情怀。漫漫沟畔、兜兜转转、独自徘徊,打卡这些不名之地,踩着脚下的土地,驻足停留、沉浸回味、漫长的岁月、无尽的思索,使我老怀稍慰。浓浓的乡愁永远是记忆深处最敏感、最温馨的港湾,感觉到有幸福、有温暖、有伤感、有岁月的无情,内心趟不出悲怆的荒野。
三、天上有颗太阳,我们村有月亮洼。据《彬州地理》记载:我们村地势东北高、西南低,微微缓倾。耕地1978亩,林地1120亩,以果树、烤烟栽植,小麦、玉米种植为主。南、西、北都是平地,塬大坳平、平畴远阔、天高地广、一望无济、纤毫毕现。耀眼的太阳高悬半空、天穹明蓝,西南的坳中心安放着我母亲和我的大哥,因为内心滂沱一生的母亲,一辈子住的都是窑洞,需要眼界宽阔的地方并且少惊扰。东边却是簸箕形的沟壑,地形像一个巨人手撑簸箕,面东背西,左手依次是1队、2队、正中间是3队、4队,右手是我们5队群众居住地和耕地所在位置,与旬邑的安家隔沟相望。七十年代之前的人们都是沿沟边修建窑洞居住。
人有姓,物有种,地有名,地名也彰显出中华文化底蕴和民俗风情。千百年流传下来的一些地名,虽然在外人看来有些士气或俗气,但自己人叫起来显得亲切、有泥土芬芳的气息和地气,区分彼此、彰显个性,月亮洼在老汉山的北面,长年太阳光照时间短,又像个月亮形,沟畔与我们生产队岭子耕地东西分界。一条生产土路沿岭子往南可通到河滩,西边是老汉山,老汉山面南背北,一天到晚太阳都能照上。再西是西安坡,也有一条生产土路直通坡底到河滩。再往西是矻瘩山,老汉山与矻瘩山由通往西安坡底的路相隔,两山之间有一大大片滩地。据当年的阴阳先生说是一块风水宝地,那里安放着我的奶奶,我的父亲,他们头枕老汉山,脚登圆,圆矻瘩山下有一泉山体滑坡形成的堰塞湖,常年有泉水流淌。
最动人的风景,从来都藏在时光的褶皱里,藏在人与自然的温柔相拥中。我们村里的月亮洼地处南面,太阳经常照不到的地方,利于保湿,是当时村集体自生林场,有一名年龄很大的老党员看守。林区不是错落多姿、山青水秀的风景区,没有风景崎旎、苍翠连绵的风景,也没有秀丽如画的美景,更没有猿猴嬉戏的参天大树。人生一世、草生一秋、花开一春,万花千草百木每年都可以给人们提供馈赠。月亮洼林场万鸟翔集、洼陡岸阔,整个洼里葱葱茏茏、浑然可观、熠熠生辉。时年生存环境极糟,窘况让现在的孩子们不敢想象,遂或困惑。它兜底着半村人的烟火,托举众人日常生活所需,是我们小时候心旷神怡的地方,给童年的我们带来希望,可与名山比峻,与名湖相映。月亮洼林区虽是洼地,却是大自然的馈赠村民的烟火宝地,承载着村上大多数人生计的福地,是我们小时候的沃壤洼、欢乐场和百果园,也是当年全村人熙熙攘攘频繁光顾的地方。月亮洼林区作为村里集体林场,给村民带来了温暖和希望,让全村人度过艰难日子。月亮洼折射人间万象,充满着生活气息,天上飞的野鸡、呱呱鸡,喜鹊等百鸟,地上跑的野兔、黄鼠狼,水里飘小蝌蚪、小鱼儿等,栩栩如生、熠熠光辉。燕子空中轻盈地飞翔,剪刀似的尾巴裁剪着春风。野鸭在湖面上欢快地游弋,溅起层层水花。松鼠穿着花衣,整日在树林间蹦来蹦去穿梭着。啄木鸟在树干上忙碌地捉着害虫。月亮洼装满了光阴、也装满茵茵而生的葳蕤蔓草,它包容、宽容、包罗万象,它直接、简洁、坦荡,童年的记忆从这里走出来,缀满回不去的乡愁。
月亮洼林区大都是在后沟,是些当地椿树、榆树、秋树、青槐树、白杨树、泡桐树等树种,葳蕤繁衍,茂盛苍翠。也有零星的松树、柏树,大部分是自生(少量人工栽植)的杨槐树,树木底下都是柠条等灌木和草本植物。
民以食为天。大集体时代,从秋到冬,从春到夏,人没有哄地一时,地也没哄人一料,旱地里汗水浇不出半亩芽。每年粮食不够吃,吃糖咽菜是家常饭,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除了自然因素外,更多的是人为因素。小孩们无忧无虑,无病无灾、逍遥快乐,没有忧伤、没有哀愁,心情愉悦、干劲充天。上学学习、做作业、考试都不是事,唯一的希望就是裹腹度日,日夜期盼的是填饱肚子。抬水、抬粪,打柴草、揪野菜,放羊、挖药材是必须要做的家务。大人却藏着万千心事,内心焦急、忧心如焚,泥里土里、奋力劳作,没有更多奢求,让家人吃饱穿暖是唯一的需要。这一要求虽然简单却需更努力地掩饰劳累、掩饰局促、掩饰日渐疲倦的容貌,充满美好的希望都可在五彩斑澜月亮洼里实现。
尤其是七、八月份里,是草木生长的最好季节,镰刀割不尽、牛羊吃不完。
“圈里的猪,窝里的蛋,月亮洼的柴胡能卖钱”。柴胡、黄芪、白蒿,丹参,地黄,连翘,金银花,何首乌等野生中药材,杨槐树的籽,生命力野拙。不占自家土地,我们这些孩童们撒把力气就能挖到手,下过雨、土壤松软,这些野生的中药材用手都可连根拨出。尤其是每到暑假,一有空,就去月亮洼挖药,为是攒些小钱交学费,买些学习用品。
杨槐树生长快,繁衍也快,有地就能发芽,全身都是宝。新鲜的杨槐花鲜、香、甜,可以蒸槐花馍、干槐花面、做槐花饼子、槐花菜矻瘩,也可以晒干以后食用,补充粮食不够的问题。杨槐树叶子可以喂养牛、羊、猪、鸡、兔子等家禽家畜。杨槐树籽也是一种上好的中药物,林业部门也用于树种,到了秋天去打拾杨槐树籽,当时供销社大量收购。初冬的天,杨槐树叶子落下,用自制的铁丝耙子把包括其它柴禾落叶搂在一起,用背篓背回去,灶火做饭、烧炕取暖。砍下来杨槐树枝条,湿的都可以点燃,当柴火烧炕做饭。杨槐树的细一点的枝条可以编织篱笆,粗一点的煤矿上当矿柱支撑巷道,而且大量收购,当时一根可买2角钱。更不用说农家的农具如铁锨、锄头、洋镐、木叉等手把,都可以用。盗伐树木的事被看护林场的老党员发现了,那是他最忌恨的事情,他可是铁面无私的主,抓住后没收柴火不说,小孩们挨一顿打是少不了的,大人们还会被鼻子带脸挨一顿损,骂得脸上挂不住。做贼瞒不了打更人,谁又能在那极度贫困、极度深寒、无尽萧索苍茫的岁月里自证从无劣迹呢?
榆树花,我们叫榆钱钱花,长的像铜钱一样的浅黄色花,可以生吃,也可以蒸熟吃。
月亮洼的前沟沟面宽阔、地势平缓,形成圆形的滩地,一条小溪河像直径把滩地一分为二,我们都叫圆滩,有很多村上种植的枣树、梨树、桃树、苹果树、核桃树、梅李子树、酸枣树、独李子树、皂角树,面积有二、三百亩之多。枝繁叶茂、百果飘香,郁郁葱葱、生机勃勃,时年可是小孩子们的百果园,堪比《西游记》中人花果山,或许还相形见绌。果子挂满枝头,一年四季也不间断,而且多种果子应有尽有,让人馋涎欲滴啦,可比现在的蟠桃、人参果,简直是人间佳果好滋味。还有河滩边藤蔓蜿蜒野葡萄,紫黑的果实沉甸甸地垂着,像一串串晶莹的玛瑙,咬一口,酸甜的汁水瞬间在口中散开,那是河滩馈赠的天然甘露。藏在水底下的野菱角,菱角壳坚硬如盾,剥开后露出雪白果肉,脆生生的。河滩旁桑树上的桑葚,摘一把塞进嘴里,甜得发腻,手指和嘴唇都被染成紫色,却乐此不疲。野枣树上挂满红彤彤的果实,酸甜交织。野猕猴桃,裹着一层绒毛,藏在杂草丛中。剥开后,绿莹莹的果肉酸中带甜,汁水丰富,每一口都饱含着山野的气息。
进入自然,左右逢源,花把所有的枝头装点成彩色,左手摘花、右手摘果,收获可大了。
人们大都是开始出于本性,成长中按照天生的习性,而有所成就是顺应自然。
因为离看护林场的人较远,有二百多亩地的面积,一个人也管不过来,也许是一种默契,充耳不闻、视目不见,知道村里的群众家里没有这些果树,任由小孩子们自己采摘,只要不损害树干,不引起山林火灾就行,即使抓住了也没有太多惩罚。我们也就自然而然地知道什么季节有什么果品成熟了,可以采摘了,就成群结队地去采摘。那些在树枝高处的果品光照充足、品质好,都不会谦让,个个眼里冒着光,血液在沸腾,挣着抢着去采摘,有抢满兜的,有捧满手的,也有一无所获的,很是开心。但在那个地方偏僻,一个人去了还有些害怕。
月亮洼的东北面有一汪眼泉水,经年涌出,形成很大面积的湿地,种植有芦苇。芦苇的全身都是宝,可能工巧匠们用其编织席子,可以在土坑上铺,也用于盖房的栅子,装修房子綳顶,也可编织篱笆、扫帚、笤帚,芦苇叶就是过端午节包粽子的粽叶,芦苇花絮可以用来填充枕头等等。
在沟底的泉水边抹脸、撩水,洗手、濯足,抓鱼、抓蝌蚪,在河边的水草里捉泥鳅、逮虾,用细棍逗弄石缝里的螃蟹。总是有风顺着泉水池边跑过来,沙沙声音,反反复复,此情此景,饶有兴趣地侧听、欣赏半天,满足感都爆棚。
拿着自制的弹弓,装一口袋石子,一个人漫无目的在月亮洼浪半个下午。完全的自我,彻底的任性,那周围的山峁沟壑、小溪、枯树,都留下过我的足迹。
怀念家乡,怀念过去,怀念自己的儿时生活,不是这么简单地能罗列出来的。远古和远眺,都不会使人郁闷,当时唾手可得的一切,也不使我期盼。“天有命,人有时。”“凡事有度,心里有数。”(庄子语)人不可上生活在别处论的当,最有趣之处还在于自身的体验、感受,模糊琐碎的林林总总之中,认清生活在此处,生活在当下,天堂在自身,大道就是自己。
四、怀念月亮洼和小时候自己。童年的记忆从月亮洼走出来,缀满回不去的乡愁。怀念家乡,想念家乡月亮洼的过去,灵魂落在老家了,用文字留住儿时生活的印记。不仅是家乡的物是人非,更是那个小时候欢笑奔跑的自己,以及藏在记忆深处、永不褪色的童年味道,在祖先守护着的地方找寻属于自己儿时快乐时光。在生命的进程中,我们一路风雨兼程,且歌且行,逝去的仅仅是四十余回过山车般的旋转,该吃的盐粒得吃,该走的路都得走一遍,手眼身法都是感官,许多时候,都是在繁复不同的事物中起伏打磨。但不管生命的航程如何惊涛骇浪、高歌猛进,抑或是平淡如水、鸟语花香,花开花复败,春去春又来,终归要清淡出尘,归于一方宁静。
岁月如梭,时光匆匆。父辈那一代的老人大部分都走了,见到还健在的老人心生深情。他们那一代老人偏于朴素且内敛,见证了太多风雨变迁,用勤劳的双手和坚韧的毅力,撑起了一个又一个家庭,也撑起了那个时代的希望。留下的不仅是回忆,还有对后辈深深的牵挂和嘱托。那些还健在的老人,有的心中郁悒、步履蹒跚,有的已经满头白发,就像是一盏盏温暖的灯塔,在岁月的长河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那眼神里依旧藏着年轻时的坚毅和温柔。看到他们,就会想起小时候他们讲的故事,那些充满智慧和生活哲理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想起他们做的饭菜,承载着满满的爱与关怀。
家乡非昨,往事不远。那时候的大人小孩很少得病,小伤小痛都是自己处置拾掇拾掇一下就完事儿,几乎很少去医院看病打针吃药治疗。
贫寂安稳、民风纯朴、直率,夜不蔽户,门上挂的铁匠打的锁,钥匙就在门框上面放着,一把铁制的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钥匙牙槽很少,用筷子头都可以开锁。
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小时候晚上点灯用油,犁田粑地靠牛,上学放学自己走,书包是妈妈缝的布兜,玩具都是泥巴头,渴了井水兜几口,饿了就吃剩窝头。
终于明白,人的一生,“洗脑”就无处不在,这是大多数人不自知,我有幸逃脱了几次。但“妈妈的味道”洗了就洗了吧,也无需挣脱了。
蓦然回首,情感漂移。落泪沉思、惆怅的乡愁物是人非、无枝可依,扯不断的乡情远隔千山万壑。站在月亮洼沟畔远眺,山风徐来,流连山水,气定神宁,整个洼里的沟沟岔岔,恍惚而又灵空,特别的温馨、欢快和愉悦。目之所及、塬塬峁峁,山野荒芜、野草荒长、渺无人烟、潦草凉薄,山是绿的、水是清的,独自绯徊、漫步沟畔,常常会有微微的茫然与失落。
再回头看看老汉山,一条砂石路已通坡山底,整个老汉山的山地已被“土地整理”成较大的梯田,产量翻倍增长。昔日的西安坡土路,雨天根本下不去、上不来,现在也是一条砂石路通往坡底,望着老汉山、西安坡的坡地,很是壮观,比望大山还能仰止。这些地方依然还在那里,昔日里这些地方发生的事从记忆里迤逦走来,多是一条通往饱腹的通道。
时间仅仅是一茬茬春夏秋冬的有序排列吗?不,还有所有的成长和衰老、所有的青春和热血、所有的童稚和弄趣,时间以巨大的耐心带走一切,也改变一切。年华似流水,多少个哀与愁,回味悠长,情怀依旧。
“月媚景于云端”,并且洒下清冷的光辉,如同人类的落寞一般。月亮或许也有自己的孤独,而尘世间的诸多事,又恰似清冽的月色,在这静谧的夜里愈发清晰。这也许就是我心中家乡的“月亮洼”,它装满了茵茵而生的葳蕤蔓草,也装满了我童年的光阴。
世间万物,从来无根不生、无根不活。四十余年后的家乡是生命所系,魂魄所依。经常会怀旧,不是因为那个年代有多好、而是那时我们还小、父母还年轻,可以沉浸在儿时的欢乐之中。其实,自己一直思念的并不是故乡,而是那回不去的童年。写这些也是对小时候生活成长地方的一种情怀,在祖先生生死死守护着的地方找寻属于自己儿时快乐时光。
凡事都互补,凡物都转化。“云对云、雪对风,晚霞对晴空。”大自然送给的太阳我们没有嫌烫,送给的月亮没有嫌凉,人生,如此难以捉摸,又是如此简单明了;如此转瞬即逝,又是如此坚如磐石。孤身一人去,孑然一身归,只是青丝已成雪。经常回去看看这些地方,孤独就减了一寸,欢愉又丰富了许多。人生里流淌着数不清的意外,可最终,这些意外都被坚固的河岸驯服了,四十余年前的杀伐果断、光景就在眼前若即若离,而四十余年后却优柔寡断,正在老去的自己也近在咫尺。
童年无知的可爱。回想起小时候,玩伴每天晚上六点以后成群结队跑到公社、医院看电视,那是方圆十里仅有两台黑白电视机的地方。记得《新闻联播》开头部分有一段火箭发射的画面,那里一直认为火箭喷出的火焰是白色的。直到有了彩色电视,才惊奇的发现那火焰竟是蓝色的。小时候的自己敢想象今天的世界会是这个样子吗?
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敬畏天地,感怀先人,悲悯众生。
陈水儒,陕西彬州人。种过农田、下过煤矿,守过边陲、扛过钢枪,耿直坚强、隐忍善良。在《军事展望》《后勤》《军交运输》《军用油料》《军用汽车管理》《甘肃交通报》等刊物发表40余篇学术研究文章,近年在《学习强国》《拂晓哨位》《壹线作家》(《陕西文学》微刊媒体联盟)《当代精品文学山东微刊》等平台可见小小说、纪实、杂文、诗词、散文、随笔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