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男子一月欠下40000电费,剪掉多余电线后,楼上传来响动

发布时间:2025-10-07 14:58  浏览量:2

当电力公司的催缴单像一张判决书似的拍在我家门上时,那串鲜红的数字——41258.67元,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烙进了我的眼珠子。

我,李卫国,一个跟电线、电表、配电箱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电工,退休金一个月四千出头,竟然在一个月里用掉了四万块的电。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怕是连厂里早已过世的老师傅,都得从土里爬出来,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败家。

这栋老居民楼,住了快三十年,楼上楼下都是熟面孔。风吹草动,谁家多买了二斤肉,谁家孩子考试没及格,不出半天就能传个遍。可这么大一笔电费,就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池塘,砸出的不是水花,而是深不见底的漩涡。儿子劝我别急,说不定是电表坏了,是电力公司搞错了。可我知道,我这双摆弄了一辈子高压电、低压电的手,比测谎仪还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这根线,不是从电表里跑出来的,是从人心里长出来的。

第1章 天价账单

六月的天,像个捂得严严实实的蒸笼,连风都是热的。

我正戴着老花镜,用一把小镊子,修理一台邻居送来的旧收音机。那“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听了几十年,比什么音乐都让我安心。

“咚、咚、咚。”

敲门声又急又重,带着一股子不耐烦。

我放下手里的活,慢悠悠走过去开了门。门口站着个穿蓝色工装的小伙子,胸口印着“国家电网”四个字,一脸的公事公办。

“李卫国师傅是吧?”他扬了扬手里的单子。

我点点头。

“您家这个月的电费,有点问题。”他说着,把那张薄薄的纸递了过来。

我接过来,眯着眼凑近了看。一开始还以为是小数点看错了,揉了揉眼,又看了一遍。没错,是五位数。四万一千二百五十八块六毛七。

我的手一抖,那张纸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像一片被秋风提前催落的枯叶。

“小伙子,你……你没搞错吧?”我的声音有点发干,“我们家就我一个老头子,儿子儿媳周末才回来,怎么可能用这么多电?”

那小伙子像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弯腰捡起单子,指着上面的数字说:“李师傅,我们后台数据反复核对过了,就是您家这个电表走的数。您看,上个月读数是这个,这个月是这个,一减,再乘以电价,就是这个数。要不您自己看看电表?”

我家的电表就在门外的墙上。我跟着他走出去,看着那电子屏上飞快滚动的数字,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那数字跳动的频率,不像是在用电,倒像是在烧钱。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喃喃自语。

我这辈子,最讲究的就是个“规矩”。电,是国家的,一度就是一度,不能多也不能少。我当电工的时候,手底下管着整个车间的线路,别说偷电了,就是一根保险丝用错了型号,都得被我骂个狗血淋头。我自己的家,更是清清白白。除了冰箱、电视、电灯,连个空调都舍不得装,夏天就靠一把老蒲扇。

四万块,那是我大半年的退休金。

小伙子看我脸色煞白,语气也缓和了些:“李师傅,您也别急。要不您先查查家里的电器,看是不是有什么大功率的电器一直在开着没关?我们这边给您申请个缓缴,三天,三天内您要是查不出问题,这钱……”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我懂。

送走他,我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感觉整个屋子都在旋转。那台老旧的收音机里,还隐约传来唱评弹的调子,咿咿呀呀的,在此刻听来,却像是对我的嘲讽。

儿子李斌很快就接了我的电话赶了回来, साथ着儿媳晓雅。

“爸,您别慌,肯定是搞错了。”李斌一进门就安慰我,“现在这智能电表,听说也容易出问题。我明天就去电力公司给您问清楚!”

晓雅也跟着附和:“是啊爸,您别上火,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我摆摆手,坐在我的那张旧藤椅上,指了指桌上的工具箱:“不用去了。电表坏的几率,比人被雷劈中还小。这事儿,得我自己来查。”

我的工具箱,擦得锃亮,里面的每一件工具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像一排等待检阅的士兵。扳手、螺丝刀、万用表、验电笔……这些家伙,跟了我四十年,比亲人还亲。它们不会撒谎。

李斌看我这副样子,知道劝不住,叹了口气:“爸,那您小心点,毕竟年纪大了。”

我没作声,心里却像压了一块沉甸甸的铅。

这不仅仅是钱的事。这是对我一辈子坚守的原则的侮辱。我的地盘上,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就像一个老船长,在自家的浴缸里翻了船。

传出去,我李卫国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夜里,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月光照得地面一片清冷。我仿佛能听见门外电表飞速转动的声音,那声音,像一台抽水机,正把我下半辈子的安稳生活,一点一点地抽干。

不,我不能就这么认了。

明天,我就要把这个藏在我家电表后面的“贼”,亲手揪出来。

第2章 暗藏的线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我就起了床。

我没惊动儿子儿媳,自己煮了碗白粥,就着咸菜吃了。胃里有了东西,心里也踏实了几分。

我打开那个擦得锃亮的工具箱,拿出我的“老伙计”们。那只黑色的万用表,表盘的玻璃上已经有了几道细微的划痕,那是我年轻时爬电线杆不小心蹭的。我用指肚轻轻摩挲着它,就像在抚摸一位久违的老友。

“伙计,今天得靠你了。”我轻声说。

第一步,是排查自己家。

我关掉了家里的总闸,整个屋子瞬间陷入一片寂静。然后,我一个一个地检查所有的插座、开关和电器。冰箱的插头拔了,电视的电源断了,连床头那盏用了十几年的台灯,我也拧下了灯泡。

我把万用表调到电阻档,测量总闸到每个用电点之间的线路。表针稳稳地指向无穷大,说明线路没有短路,也没有漏电。一切正常。

我心里有数,问题肯定不在自己家。

我把目光投向了门外,那面斑驳的墙壁,以及墙上那个沉默的电表箱。

我们这栋楼是老式的苏式建筑,墙体厚实,线路布局也是几十年前的老规矩。电表箱是铁皮的,挂在二楼和三楼的楼梯拐角。我家住二楼,楼上住的是晓雅的父母,我的亲家。

我搬了张凳子,打开电表箱的门。里面密密麻麻地排着七八个电表,对应着楼里的住户。我家的电表,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我盯着它,它也盯着我,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峙。

我先检查了电表本身的接线。进线、出线,都拧得结结实实,封铅完好无损,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这就奇怪了。

如果电表没问题,家里线路也没问题,那电是怎么丢的?

我皱着眉头,顺着我家电表的出线,一寸一寸地往上看。电线被包裹在塑料线槽里,沿着墙角向上延伸。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

但几十年的经验告诉我,越是看起来正常的地方,越可能藏着猫腻。

我的手指,像探针一样,在线槽的表面轻轻滑过。当摸到靠近天花板的一个角落时,我的指尖忽然感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凸起。

那段线槽的颜色,比其他地方要新一点点,接缝处,也有一丝不自然的毛边。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回家拿了把梯子,又带上了手电筒和一把美工刀。

爬上梯子,我用手电筒照着那个角落,看得更清楚了。那是一段新换的线槽,做工很粗糙,和原来的旧线槽衔接得非常生硬。

我用美工刀,小心翼翼地撬开了线槽的盖子。

“啪嗒”一声,盖子弹开。里面的景象,让我的瞳孔瞬间收缩。

在我家那根通往室内的总线上,被人用绝缘胶布,歪歪扭扭地并接出去了两根细细的铜线!

那两根线,颜色很新,显然是后接上去的。它们像两条毒蛇,紧紧地缠绕在我的主线上,然后,钻过墙上的一个不起眼的小洞,消失在了天花板的另一头。

天花板的另一头,是楼上。

是我的亲家,晓雅的父母家。

我站在梯子上,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手里的手电筒差点掉在地上。

怎么会是他们?

亲家老张,也是个老工人,以前在机械厂当车工,话不多,人很实在。亲家母是个热心肠,平时见了面,总要拉着我聊几句家常。两家住得这么近,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关系一直不错。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在我脑子里翻滚。是他们家遇到了什么难处?还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情?

我的心,像是被泡在了冰水里,又冷又硬。

愤怒,像一团火,从我的胸口烧起来。偷电,这在以前的工厂里,是要被开除的!这不光是钱的事,这是人品问题!

可这团火,很快又被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浇灭了。

那是我的亲家啊。是晓雅的父母,是我未来孙子孙女的外公外婆。如果我把这件事捅出去,我们两家人的脸往哪儿搁?李斌和晓雅以后还怎么过日子?

我呆呆地站在梯子上,看着那两根刺眼的铜线,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了火上烤。

报警?不行。那等于把亲家往绝路上逼。

找他们理论?我该怎么开口?说“你们偷了我家的电”?那层窗户纸一旦捅破,以后还怎么做亲戚?

我的目光,落在了工具包里的那把斜口钳上。

那把钳子,黑色的手柄已经被我磨得发亮。年轻的时候,我用它剪断过无数根废旧的电线,也用它接过无数条带来光明的线路。

现在,它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在等待我的决定。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老楼道里特有的潮湿和灰尘的味道。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李卫国,你得做个了断。

不是为了那四万块钱,是为了你心里那杆秤,为了你信奉了一辈子的规矩。

我伸出手,握住了那把冰冷的斜口钳。

没有丝毫犹豫,我将钳口对准了那两根不该存在的铜线。

“咔嚓!”

一声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楼道里回荡。

那两根线,应声而断。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安静了下来。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压在心口的大石头,总算被搬开了一半。

然而,就在我准备从梯子上下来的时候,我的头顶,也就是楼上传来的方向,突然响起了一声沉闷的“咚”!

紧接着,是一阵桌椅倒地的混乱声响,和一个男人压抑的惊呼。

我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第3章 楼上的响动

楼上传来的那声闷响,像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在了我的心上。

我站在梯子上,一动也不敢动,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很快,楼上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女人慌乱的喊叫:“老张!老张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是亲家母的声音!

我的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出事了?难道我这一剪子,剪出了人命?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冰冷。我当了一辈子电工,最怕的就是出安全事故。我赶紧从梯子上爬下来,手脚都有些发软。

我该怎么办?上去看看?可我怎么解释?

就在我心乱如麻的时候,楼梯上传来了“蹬蹬蹬”的脚步声。我儿子李斌和儿媳晓雅,穿着睡衣就冲了下来。

“爸!怎么了?我刚好像听见楼上我妈在喊!”晓雅的脸上写满了焦急。

李斌也看到了我手里的斜口钳和被剪断的电线,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爸,这是……”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晓雅已经一阵风似的冲上了楼。李斌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也跟着跑了上去。

我把工具胡乱塞进工具箱,也跟了上去。心里七上八下的,像是揣了只兔子。

亲家家的门大开着。

我一走进去,就闻到一股木头和金属混合的焦糊味。

客厅里,亲家老张正被晓雅和李斌扶着,从地上坐起来。他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冷汗,一只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亲家母在一旁急得直掉眼泪,手足无措。

屋子的一角,景象更是让我心惊。

那里摆着一台半人高的机器,看上去像是个小型的玉石打磨机,旁边还散落着一些工具和半成品。机器的电源线,正是我剪断的那两根线,此刻正冒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青烟。机器旁边,一个木凳子翻倒在地,显然是老张刚才坐的地方。

“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晓雅看到我,带着哭腔问道。

我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老张,他是在用我家的电,干私活。而且看这机器的个头,绝对是个耗电大户。那四万块的电费,总算找到了源头。

“我……我没事……”老张喘匀了气,摆了摆手,眼睛却不敢看我,只是低着头,声音嘶哑地说,“就是……刚才机器突然停了,吓了我一跳,没坐稳,从凳子上摔下来了。”

亲家母也回过神来,看着我,眼神躲躲闪闪,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一个劲儿地抹眼泪。

李斌的脸色很难看。他看看地上的机器,又看看我,最后把目光落在了他岳父身上。

“爸,这……这是您接的线?”他指着那台机器的电源线,问老张。

老张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低着头,沉默了。

屋子里的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

晓雅看看自己的父母,又看看我,眼圈红了。她走到我面前,声音里带着恳求:“爸,您……您别生气。我爸他……他不是故意的。”

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看着老张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看着他那双布满老茧和新伤口的手,心里的那团火,怎么也烧不起来了。

我叹了口气,走到那台机器旁边,蹲下身子。

我用手摸了摸机器的外壳,又看了看那被我剪断的电线。接线的地方,只是用普通的黑色胶布随便缠了几圈,连防水处理都没做。线头裸露着,随时都可能因为受潮或者摩擦而短路。

“胡闹!”我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声音不大,却很严厉。

我不是在骂他偷电,我是在骂他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老张,你也是厂里出来的,安全规程都学到哪儿去了?这么大功率的机器,你就用这么细的线,还是从别人家线上偷接?连个地线都没有,漏电保护器也不装!你这是在玩命,你知道吗?!”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老张被我这么一吼,头埋得更低了,肩膀微微地抽动着。

亲家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老李,你别怪他……都怪我,是我没本事……要不是家里实在没办法了,他也不会走这一步啊……”

她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原来,老张去年就从厂里内退了。退休金不高,老两口身体又都不太好,亲家母常年要吃药。前段时间,老张的孙子,也就是晓雅哥哥家的孩子,查出来有先天性的心脏病,需要一大笔手术费。晓雅的哥哥嫂子也是普通工薪阶层,一下子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

老张心急如焚,又不想给李斌和晓雅添麻烦。他年轻时跟一个老师傅学过几天玉雕,就想着重操旧业,在家里偷偷做点小活,雕些小挂件拿去卖,能挣一点是一点。

这台机器,是他托人从旧货市场淘来的,便宜,但耗电量惊人。工业用电电费高,他更负担不起。于是,他就动了歪脑筋,想到了从我家电表上“借”点电。

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这机器一开起来,就像个无底洞,短短一个月,就把电费跑到了一个天文数字。

听完亲家母的哭诉,屋子里所有人都沉默了。

李斌和晓雅的脸上,满是震惊和心疼。他们根本不知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

我心里五味杂陈。

我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这背后,竟然是这样一个沉重而无奈的故事。

这不是简单的偷窃,这是一个老父亲,为了儿孙,用自己笨拙而危险的方式,在扛起一个家的重担。

那四万块的电费,此刻在我眼里,不再是一串冰冷的数字。

它变成了一个走投无路的老人的叹息,变成了一个家庭在困境中挣扎的证明。

我该怎么办?

是坚持我的“规矩”,让亲家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还是……

我看着老张那花白的头发,和他那双因为羞愧和窘迫而无处安放的手,心里那杆秤,开始剧烈地摇摆起来。

第4章 父亲的难题

屋子里的空气,像凝固了一样。

亲家母的抽泣声,成了唯一的声响,一声声,都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晓雅走过去,抱着她妈妈,眼泪也跟着往下掉。李斌站在一旁,脸色铁青,看看他岳父,又看看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知道,他夹在中间,最是为难。

我站起身,走到客厅的窗边,推开了窗户。一股夹杂着楼下早点铺油烟味儿的晨风吹了进来,让我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一点。

楼下,邻居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生活。买菜的,送孩子上学的,互相打着招呼,充满了烟火气。

可我这楼上楼下的两家人,却因为一根被剪断的电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僵局。

“爸……”李斌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干涩,“这事……您看……”

我转过身,看着他。

我问他:“这事,你们俩,一点都不知道?”

李斌和晓雅对视了一眼,都摇了摇头。晓雅哽咽着说:“我爸妈从来不跟我们说家里的难处,总说他们好着呢,让我们别操心。我哥家孩子的事,他们也只说是小毛病,不严重……”

“报喜不报忧,天下的父母,都一个样。”我轻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说给他们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我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老张身上。

他终于抬起了头,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羞愧和悔恨。

“亲家,”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对不住你。这事……是我做错了。我……我认罚。电费,我砸锅卖铁也赔给你。你要报警,我也没二话。”

他说着,挣扎着要站起来,像是要给我鞠躬道歉。

我赶紧走过去,按住了他的肩膀:“行了,你快坐好。一把年纪了,还想再摔一跤?”

我的语气依旧严厉,但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怒气。

我能怎么办呢?

报警?把亲家送进派出所?让街坊邻居看笑话?让两个孩子以后怎么做人?

这不叫讲规矩,这叫没人情味。

可就这么算了?那四万块钱,不是个小数目。更重要的是,他犯的错,是实实在在的。如果就这么轻轻放过,那我的原则呢?我心里那道坎儿呢?

我这一辈子,最恨的就是偷奸耍滑,不走正道。老张这事,往小了说是贪小便宜,往大了说,就是盗窃国家财产,是犯法。

这真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难解的一道题。

“钱的事,先不说。”我沉吟了半晌,缓缓开口,“老张,我问你,你这手艺,靠谱吗?”

我的问题,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老张也抬起头,茫然地看着我,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个。

“我……我以前跟师傅学过,好多年没做了,有点手生……”他结结巴巴地说。

“把你的家伙,还有你做的东西,拿给我看看。”我的语气不容置疑。

老张犹豫了一下,还是在亲家母的搀扶下,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木箱子。

箱子打开,里面是一套雕刻工具,凿子、刻刀、砂纸,分门别类,虽然陈旧,但都保养得很好。还有几个用布包着的小物件。

他颤抖着手,打开一个布包,里面是一个刚刚成型的玉石挂件,是个笑口常开的弥勒佛。

我接过来,拿到窗边,借着光仔细看。

雕工虽然有些生涩,但线条还算流畅,佛的眉眼之间,也透着一股子喜气。看得出来,是用了心的。

我又拿起他的工具看了看。刀口虽然有些钝了,但握在手里,能感觉到一种沉甸甸的质感。这是吃饭的家伙,是一个手艺人的根。

我心里,渐渐有了一个想法。

“这活儿,能挣钱吗?”我问。

老张的脸红了:“这……得看运气。做得好了,一个能卖几百块。做得不好,就只能当个石头疙瘩。”

“一个月,能做几个?”

“我这机器,不敢总开。怕动静太大,也怕……也怕电用得太狠。一个月,也就做三四个。”

我心里算了笔账。一个月就算做四个,一个卖三百,也才一千二百块。为了这点钱,搭进去四万的电费,还差点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

这哪是挣钱,这分明是在亏血本。

“糊涂!”我把那个玉佛轻轻放在桌上,“你这是在拿金刚钻,绣花!路子,从根上就走错了!”

我看着他们一家人,一字一句地说:“今天,咱们不谈钱,也不谈谁对谁错。咱们只谈一件事——怎么把日子,过下去。”

我的话,让李斌和晓雅都松了一口气。

但老张和亲家母,却更加不安了。他们不明白,我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我指着那台打磨机,对老张说:“你这台机器,是三相电的工业机,硬接在两相的民用线上,不仅耗电,还极其危险。刚才突然断电,电机线圈没烧掉,算是你运气好!”

然后,我转向李斌和晓雅:“你们俩也是,父母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一点都不知道。平时光知道送点吃的喝的,你们关心过他们的难处吗?问过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吗?”

两个孩子被我说得低下了头,满脸愧色。

最后,我看着亲家母:“嫂子,有困难,为什么不开口?我们是亲家,是一家人。一家人,不就是用来互相扶持的吗?你把我们当外人,我这心里,比知道被偷了电还难受!”

这番话,我说得情真意切。

亲家母的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但这一次,不再是慌乱和恐惧,而是感动和愧疚。

“老李,我们……我们是怕给孩子们添麻烦……”

“麻烦?”我提高了音量,“一家人,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最大的麻烦,是人心散了,各过各的!那才叫麻烦!”

我拍了拍桌子,做出了决定。

“这四万块钱,我先垫上。你们不用管。”

“这不行!”老张立刻反对。

“你听我说完!”我打断他,“这钱,算我借给你的。但你不用现金还我。”

我指着他做的那个弥勒佛:“你就用你的手艺还。什么时候,你挣的钱,能把这四万块填上了,这笔账,就算清了。但是,不是用现在这种偷偷摸摸的法子。”

我看着老张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要你,堂堂正正地,把钱挣回来。”

我的决定,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不解。

只有我自己清楚。

我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保全两家人的颜面。

更是为了保全一个老工人的尊严。

钱,可以慢慢还。但一个人的骨气,一旦被打断了,就再也立不起来了。

第5章 一个家的分量

我的提议,像一块石头投进了平静的湖面,在亲家那间不大的客厅里,激起了层层涟漪。

“不行,绝对不行!”老张第一个站起来反对,激动得脸都红了,“亲家,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错是我犯的,钱必须我来还。我就是去借,去贷款,也不能用你的钱!”

亲家母也拉着晓雅的手,一个劲儿地说:“晓雅,你快劝劝你公公,我们怎么能让他替我们扛这个事呢?这不合规矩。”

李斌也觉得不妥,他走到我身边,低声说:“爸,这钱,我和晓雅来出吧。就当是……就当是我们孝敬两边老人的。”

我看着他们,摇了摇头。

“你们都坐下,听我说。”

我的声音不大,但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们互相看了看,还是都坐回了原位。

我走到老张面前,拿起桌上那个弥勒佛挂件,在手里掂了掂。

“老张,我问你,你觉得我是在可怜你,施舍你吗?”

老张低着头,没说话,但那紧绷的嘴角,显然是默认了。

“你错了。”我把挂件放回他面前,“我不是在帮你,我是在帮我们这个‘家’。”

我指了指李斌和晓雅,“他们俩,组成了一个小家。我们两对老的,是这个小家的根。现在,你这边的根,遇到了难处,快要烂了。我这边的根,如果眼睁睁看着,不出手拉一把,那这个小家,迟早有一天会倒。你明白吗?”

“我们不是外人,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算的不是钱,是情分。”

我的话,让老张的身体微微一颤。他抬起头,眼眶红了。

我又转向李斌:“还有你。你说你和晓雅出钱。听上去,是你们孝顺。可你想过没有,这钱你们出了,你岳父岳母心里能安吗?他们会觉得,是自己没用,拖累了你们。这道坎儿,在他们心里,一辈子都过不去。以后,他们在这个家里,还抬得起头吗?”

李斌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他是个孝顺孩子,但他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所以,”我做出了总结,“这钱,必须由老张,用他自己的手艺,堂堂正正地挣回来。这不仅仅是为了还钱,更是为了还他自己的尊 ઉan严。我垫付的,不是钱,是给他一个重新站起来的机会。”

“晓雅,你也是。别哭了。你现在要做的,不是陪着掉眼泪,是去给你爸倒杯水,然后好好想想,以后怎么帮你爸把这活儿做好,把东西卖出去。”

屋子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被我的这番话镇住了。

过了很久,老张才颤抖着声音开口:“亲家……我……我……”

他“我”了半天,这个倔强了一辈子的老工人,终于忍不住,用那双粗糙的手捂住了脸,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

亲家母也走过去,抱着他的胳膊,泣不成声。

晓雅擦干了眼泪,默默地去厨房倒了杯热水,小心翼翼地递到她父亲面前。

李斌走到我身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敬佩和理解。他轻轻地说了一句:“爸,我明白了。”

我知道,这一刻,这个家,虽然经历了一场巨大的风波,但人心,却前所未有地聚拢在了一起。

那张四万块的电费单,像一个残酷的试剂,考验出了这个家庭的成色。

它撕开了一层虚伪的平静,露出了底下隐藏的困难和窘迫。但同时,它也让每个人都看清了,什么才是这个家,最重要的东西。

不是钱,不是面子,而是当困难来临时,那份愿意伸出手,拉对方一把的情义。

是那份“我们是一家人”的担当。

下午,我和李斌一起去了电力公司。

我没有提偷电的事,只说是家里线路老化,可能存在漏电,导致电量异常。工作人员看我是个懂行的老师傅,也没多怀疑,按照流程给我办了手续。

我用银行卡,一次性缴清了那笔四万一千多的欠款。

当缴费凭条从机器里打印出来的时候,我心里说不出的平静。

这笔钱,花得值。

它买回来的,是一个家的安宁,和一个老人的尊严。

回家的路上,李斌一直沉默着。快到家时,他才开口:“爸,您说,我岳父那手艺,真能把钱挣回来吗?”

我看了他一眼,笑了。

“能不能挣回来,不重要。”我说,“重要的是,他得有事做,有盼头。人啊,最怕的不是穷,是闲下来胡思乱想,觉得自己没用了。只要他手里的刻刀不停,心里的那股劲儿就散不了。”

“至于挣钱的事,”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要看我们的了。”

回到家,我没有休息。

我换上工作服,拿上我的工具箱,直接上了楼。

我要去看看老张的那个“作坊”。

既然决定要帮他,就得帮到底。第一步,就是要把他那个危险重重的草台班子,改造成一个安全、规范的,能干活、能挣钱的真家伙。

我李卫国出手,就不能有半点马虎。

这是我,一个老电工的规矩。

第6章 老手艺人的规矩

我提着工具箱走进亲家家时,他们一家人正围着桌子发愁。

桌上放着那张四万多的电费缴费单复印件,像一座大山,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

看到我进来,老张“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局促不安地搓着手。

“亲家,你……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的‘作坊’。”我把工具箱往地上一放,发出“哐当”一声响,“顺便,给你这个外行,上上课。”

我没理会他们错愕的表情,径直走到那个角落。

我围着那台打磨机转了两圈,一边看,一边摇头。

“老张,你过来。”我朝他招了招手。

老张迟疑地走了过来。

“我问你,安全生产条例,第一条是什么?”

老张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预防为主,安全第一。”

“记得挺熟啊。”我冷笑一声,“那你看看你这摊子!电线乱拉,没有接地保护;机器旁边堆着木屑和布头,连个灭火器都没有;操作的时候,连个护目镜、防尘口罩都不戴。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还是觉得消防车来得不够快?”

我的话,句句都像鞭子,抽在老张的脸上。他被我说得满脸通红,头都快埋到胸口里去了。

“这……这不是条件有限嘛……”他小声辩解。

“条件有限,就不是理由!”我猛地提高了声音,“你这是对自己不负责,对家人不负责,对这整栋楼的邻居都不负责!万一走了火,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亲家母和晓雅她们,也被我这严厉的样子吓到了,大气都不敢出。

骂完了,我心里的火气也消了些。我缓和了语气,指着那台机器说:“这台机器,不能用了。电机有隐患,噪音也太大,扰民。”

“那……那可怎么办?”亲家母急了,“这机器是他好不容易才淘换来的。”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说,“明天,我带他去机电市场,买台新的。要小型的,静音的,家用的。花不了多少钱。”

接着,我又指了指墙角:“这个地方,不能当工作室。这里是客厅,是人来人往的地方。不安全,也影响家里人生活。”

“你那个小北屋,不是空着吗?我看就不错。把那里收拾出来,单独拉一根线,装上漏电保护器,配电箱、插座、照明,我亲自给你弄。保证弄得妥妥当帖帖,比工厂的还标准!”

我一边说,一边在脑子里规划着线路的走向和布局。这是我的老本行,一说起来就两眼放光。

“还有,”我从工具箱里拿出一个防尘口罩和一个护目镜,塞到老张手里,“以后干活,必须把这些都戴上!这是规矩!手艺人,手是饭碗,眼睛和肺,就是命根子!连命都不要了,还拿什么挣钱?”

老张呆呆地拿着口罩和护目镜,看着我,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大概从来没想过,我会以这样一种方式,来“插手”他的事。

我不是来讨债的,也不是来看笑话的。

我是来给他立规矩的。

一个老手艺人,给另一个老手艺人,立下安身立命的规矩。

李斌和晓雅也走过来,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光。他们终于明白,我所说的“堂堂正正地挣钱”,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不是一句空话。

它需要安全的设备,规范的操作,和一个能让人静下心来,踏踏实实干活的环境。

“爸,”李斌开口了,“买机器的钱,还有改造屋子的钱,我们来出。”

这次,我没有反对。

“行。这就算你们俩,给你们爸妈的‘启动资金’。”我点点头,“但是,丑话说在前面。这工作室建起来了,老张你就得给我拿出真本事来。要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做出来的东西糊弄人,别说挣钱了,我第一个就把你这摊子给拆了!”

“不会,不会!”老张终于回过神来,连连摆手,激动地说道,“亲家,你放心!我……我一定好好干!绝不给你丢脸!”

那一刻,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团重新燃起的火焰。

那是一种被尊重、被认可后,发自内心的渴望。渴望证明自己,渴望用自己的双手,挽回失去的尊严。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全家都动了起来。

我带着老张去机电市场,货比三家,选了一台性能最好、噪音最小的家用小型玉雕机。

李斌和晓雅负责把小北屋腾空,打扫干净。

我则拿出了我的看家本领,开始布线、安装。我拉了专线,装了独立的空气开关和漏电保护器,墙上嵌了带防水盖的安全插座,顶上还装了一盏高亮度的无影灯。

每一个细节,我都处理得尽善尽美。走线要横平竖直,接头要用焊锡焊牢,再用热缩管封好。这是我的职业病,也是我的骄傲。

老张就跟在我身后,给我打下手。递工具,扶梯子,像个刚进厂的学徒。

我们俩,一个电工,一个车工,虽然工种不同,但都是从工厂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有很多共同语言。

我们聊起年轻时厂里的趣事,聊起那些早已消失的老师傅和老工艺。

在“滋啦”的电焊声和“咔哒”的接线声中,我们之间的那点隔阂,不知不觉就烟消云散了。

他不再叫我“亲家”,而是改口叫我“李师傅”。

我也不再叫他“老张”,而是喊他“张工”。

这是我们那个年代,手艺人之间,最质朴,也最崇高的称呼。

一个星期后,一个崭新的、安全规范的家庭工作室,正式落成。

当老张按下新机器的开关,那平稳而轻微的嗡鸣声响起时,他转过头看着我,眼里闪着泪光。

“李师傅,谢谢你。”

我拍了拍他身上的粉尘,笑了。

“别谢我。要谢,就谢你这门手艺。”我说,“手艺人,走到哪儿,都饿不死。前提是,你得对得起你手里的家伙,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我看着这个小小的,却充满了希望的工作室,心里无比踏实。

那四万块的电费,就像一块探路的石头,不仅探出了一个家庭的困境,也探出了一条全新的,可以走下去的路。

这根重新接上的线,连接的不仅仅是电流。

更是两个家庭的心,和一个老手艺人,失而复得的尊严。

第7章 接上的线,连上的心

工作室弄好了,但怎么把东西卖出去,又成了一个新难题。

老张的手艺,经过这段时间的重新打磨,已经恢复了七八成。他雕出来的东西,小巧精致,很有几分灵气。可他是个闷葫芦性子,让他去市场上摆摊吆喝,比让他登天还难。

“这事,得交给年轻人。”我坐在客厅里,看着正在电脑前忙活的李斌和晓雅,胸有成竹地说。

晓雅是个细心的姑娘,她给父亲的每一个作品都拍了精美的照片,从不同的角度,打上柔和的光,把玉石的温润和雕工的细腻都展现得淋漓漓尽致。

李斌则负责在网上研究。他注册了好几个手工艺品交易平台的账号,又在朋友圈和一些本地论坛上发帖子,把晓雅拍的照片配上老张的故事,写成了一篇情真意切的小文章。

文章的标题,李斌想了很久,最后定为:《我的老爸,是个手艺人》。

没想到,帖子发出去,反响出乎意料地好。

很多人都被这个故事打动了。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一个老人,在家里默默地坚守着一门老手艺,这本身就带着一种动人的力量。

很快,就有人开始在网上咨询、下单。

第一个下单的,是个年轻的女孩,她想给自己的爷爷买一个福寿双全的挂件当生日礼物。

老张接到这“第一单生意”,激动得一晚上没睡好。他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反反复复地设计图稿,对着一块小小的玉料,琢磨了整整两天。

那几天,我们谁也不敢去打扰他。

我只是每天晚上,等他收工后,去他工作室里,帮他检查一下线路安全,再陪他抽根烟,聊两句。

“李师傅,你说……我能做好吗?”他有些不自信。

“你不是在给别人做,你是在给你自己做。”我弹了弹烟灰,“把心放进去,东西自然就好。”

一个星期后,那个福寿双全的挂件,完工了。

交货的那天,我们全家都去了。买家女孩看到挂件,眼睛都亮了,一个劲儿地夸好看,说比照片上还有灵气。

当女孩把几张崭新的人民币交到老张手里时,我看到,老张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那不仅仅是几百块钱。

那是他用自己的手艺,堂堂正正挣回来的第一笔钱。

是尊严,是希望,是重新被社会认可的价值。

从那以后,订单渐渐多了起来。有给孩子求平安扣的,有给爱人订同心锁的,还有人专门拿着自家的老玉料,请老张加工。

老张忙碌了起来,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腰杆挺直了,话也多了,脸上时常挂着笑容。他不再是那个因为生活困窘而偷偷摸摸接电线的老人,而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张师傅”。

每个月,他都会把挣来的钱,工工整整地记在一个本子上。然后,郑重其事地交给我,说是“还款”。

我也不推辞,每次都收下,然后当着他的面,也在我的一个本子上记上一笔。

我们俩都心知肚明,这个“还款仪式”,比钱本身更重要。

它像一个坐标,记录着一个家庭走出困境的每一步。

两家人的关系,也因为这件事,变得前所未有的融洽。

亲家母不再像以前那样拘谨,时常会做些好吃的,让晓雅给我送过来。周末的时候,我们两家人会凑在一起,包饺子,吃顿团圆饭。饭桌上,老张会兴致勃勃地讲他最近接了什么有意思的活儿,遇到了什么懂行的买家。

李斌和晓雅看着我们两个老头子,一个谈玉雕,一个谈电路,聊得不亦乐乎,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有一次,晓雅偷偷跟我说:“爸,真得谢谢您。要不是您,我真不知道我们这个家会变成什么样。”

我笑了笑,说:“傻孩子,一家人,说什么谢。电线断了,接上就行。人心要是断了,那才难接呢。”

是啊,人心。

那张四万块的电费单,像一把锋利的刀,差点斩断了我们两家人的情分。

但好在,我们最终没有选择计较和指责,而是选择了理解和扶持。

我们用一根更坚韧的,看不见的线,把彼此的心,重新连接了起来。

这根线,叫“亲情”。

它比任何电线都传导得更快,比任何电流都更温暖。

它能照亮最黑暗的角落,也能让一个濒临破碎的家,重新焕发生机。

第8章 新日子的嗡鸣

转眼,一年过去了。

老张的工作室,名气越来越大。甚至有外地的人,专门开车找上门来,求他雕刻。

他那个记账的本子,已经写满了大半。虽然离还清那四万块钱还有一截,但所有人都知道,那只是个时间问题。

更重要的是,他靠着这门手艺,不仅改善了家里的生活,还帮着儿子把孙子的手术费给凑齐了。

前几天,晓雅的哥哥专门带着孩子过来,给老张,也给我,深深地鞠了一躬。那孩子,心脏手术很成功,现在已经能像其他孩子一样,活蹦乱跳地跑了。

看着孩子那张天真烂漫的笑脸,我心里感慨万千。

谁能想到,一年前那场几乎要掀翻我们两个家庭的风波,最终,却结出了这样善意的果实。

这天,是周末。

李斌和晓雅买了很多菜,我们两家人又凑在一起吃饭。

饭桌上,老张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红布包着的小盒子,郑重地递给我。

“李师傅,这个,送给你。”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小小的印章。玉石的质地温润通透,上面用古朴的篆体,刻着“李卫国印”四个字。印章的顶端,还俏皮地雕了一只小小的,正在拧螺丝的啄木鸟,神态活灵活生。

我知道,这是老张用了最好的料,花了最多的心思,专门为我做的。

“你这是干什么?我不要。”我嘴上推辞着。

“你必须收下!”老张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执拗,“没有你,就没有我老张的今天。这不算还钱,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我看着他那诚恳的眼神,最终还是收下了。

我把那枚小小的印章握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

那重量,不仅仅是玉石的重量,更是一份情义的重量。

吃完饭,李斌和晓雅在厨房里洗碗,亲家母在客厅里看电视。我和老张,像往常一样,一人点了根烟,站在阳台上。

楼下,是这个城市熟悉的喧嚣。

楼上,能隐约听见老张工作室里,那台新机器发出的,平稳而有节奏的嗡鸣声。

那声音,在别人听来,或许是噪音。

但在我听来,却是这个家,新日子开始的交响曲。

“老李啊,”老张吸了口烟,缓缓吐出个烟圈,“说实话,我到现在,还觉得跟做梦一样。”

“一年前,我愁得头发都白了,觉得这天都要塌下来了。天天琢磨着怎么能弄点钱,结果走了歪路,差点把亲戚都做不成了。”

他转过头,看着我,眼里满是感激:“是你,把我从那条歪路上,给拽了回来。不光是接上了电线,更是给我这心里,接上了一根主心骨。”

我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说这些了。谁家还没个沟沟坎坎的?迈过去,就好了。”

“是啊,迈过去就好了。”他感慨道,“现在,我每天睁开眼,就想着今天该雕点什么。手上有活干,心里就踏实。看着那些石头疙瘩,在我手里变成个像样的东西,那种感觉……比挣多少钱都舒坦。”

我能理解他的感受。

就像我年轻时,每次完成一个复杂的电路改造,当总闸合上的那一刻,整个车间灯火通明,机器轰鸣。那种成就感,是任何东西都换不来的。

我们这一代的手艺人,骨子里,都藏着这么一点执拗的骄傲。

我们相信,靠自己的双手,能创造价值。我们相信,规矩,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一阵风吹来,吹散了我们面前的烟雾。

我看着远方城市的万家灯火,心里一片澄明。

那张四万块的电费单,早已经被我锁进了抽屉的最深处。

但它所带来的那场风波,却像一次深刻的家庭教育,让我们所有人都明白了许多道理。

它让我明白,规矩之外,还有人情。原则之上,还有体谅。

它让李斌和晓雅明白,孝顺,不仅仅是物质上的给予,更是精神上的理解和分担。

它让老张明白,真正的尊严,不是靠隐瞒和投机取巧,而是靠诚实劳动和堂堂正正地面对困境。

我们这个家,就像一栋老房子里的电路。有过短路,冒过火花,甚至差点引起火灾。

但最终,我们找到了故障点,用最真诚的“材料”,最用心的“工艺”,重新连接了线路。

如今,电流顺畅,灯火通明。

而我知道,只要我们心里的那根主线不断,这个家,就永远不会停电。